俏丽的短发和感觉伶牙俐齿的五官,少女的年龄与身旁的少年相去无几。
伸到头上的双手合在一起,少女以握住不存在枪支的手势缓缓地将手放下,与此同时,一道黯淡的光芒隐约渗出,她的手中同样也浮现出巨大的手枪。
和少年所持有的枪是截然不同的形状,那是支形状四方到模样不合理的地步,并且交错地塞有三个口径与长度各异的柱形弹筒,全长大概在四十厘米左右的类似左轮的转轮枪。
这支从虚无的空间所浮现的不可思议枪械,拥有如此奇异特征的它和手枪这名词并不相衬。
少女将这支转轮枪的枪口对准了摩托,枪上的弹巢转动、然后静止。
“不是吧。”
我难以置信地搓揉了下眼睛。
这次从枪口射出来的子弹所产生的不是冰,居然是火焰。
虽然残存在车手身上的几缕碎布转眼间起火燃烧,变成了焦炭,但纠缠在一起的肉块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噗噜呜呜呜呜呜呜!”
失去了前轮的肉体摩托,把曾经是双手的肢体拄在路面嘶声咆叫着。这样的动作既不像机械、也不像野兽,更谈不上人类了。
它旋转后轮,以两只前足踢着柏油路面向少年逼近,距离越来越短。
“萧晟!”
少女用着近乎悲鸣的声音大声呼唤。
就在那一秒的时间内,摩托朝着少年接近。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一十、五——
少年将手中的枪口笔直地对向目标。
扣下扳机的刹那,枪管为之炸裂,轰声如雷。
压倒性的光芒瞬间爆发,划破了深夜的黑暗。
枪支放射而出的东西直接命中了肉体摩托,大型二轮车的车身即刻被分成了两半——如果要更正确地描述的话,就是上半部整个被消灭了。
少年脱力似地跪下双膝。
仅剩后劲的肉体摩托与他擦身而过,距离之近几乎快撞上肩膀。
擦身而过之时,黑色的液体甚至溅上了他的脸颊,要是命中与破坏再迟个零点几秒的话,想必他一定被当场辗毙了。
平衡与前进的意志双双失去的肉体摩托,在少年身后十几米远的位置撞上了军车后倒落,接着飘散出一股异臭并开始崩坏,化为一团既非血肉和机械,也不是灰土与污泥的块状物,最后仿佛风化了般消逝而去。
“呼……呼!”
少年仍旧跪倒在地,弯起背肌仰望漆黑的空,张大着嘴不停地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枪支不留下一丝痕迹地淡化然后消失了。至于少女所持有的左轮式手枪也早就消失不见。
“深夜两点四十分,寄生体歼灭确认。”
在远处观望许久的先头部队,为首的黑衣武装队员向着通讯机报告。
一批身着重型防护服的鉴证人员从军车后厢跳下,群聚在早已差不多消失殆尽的残骸与污物四周,进行着像是样本的采取与遮掩痕迹的作业。
我们默默凝望着进行作业的这些显然是军方的人员。
在现场所呈现出的,是一种既特别异常,就某种意思而言又属平淡不过的景象。即使从头到尾我们都身处于这处战场,但对方依旧将我们视为空气来看待。
“啊,被人家看不起了呢。”
方朝烂泥一样地瘫在椅背上道。
“这不叫看不起吧,如果一开始就跑来找我们反而奇怪。”
“是这样子吗?”
方朝对我的回答感到疑惑。
“他们只是在做自己的本分工作而已,保护幸存者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第一次在购物中心外见到少年二人时,我就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所有拦阻在他们与寄生体之间的幸存者,全都如泣草芥一般死在那奇异的枪械之下。因此,被视为普通幸存者的我们,这时候自然而然地会被摒弃在外。
“会不会把我们和那寄生体当作一伙的?毕竟我们一直跟在它后面,很容易被误会的。”
陈志清和光头担忧地相视一眼。
“不大可能。记得吗?先头部队一下车便立刻集火摩托车手,没有一发子弹是射向我们。像是早早做好准备在这等待捕杀那寄生体一样。如果真起来,我们倒像是在帮助他们。”
“江贤的有道理。如果有旁观者在场的话,我们真像是扮演着围堵的其中一方。”
阿九夸张地耸了耸单薄的肩膀。
我点点头。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压根不知道它是寄生体也不知道前面会有军车。之所以追它,是由于它驾驶摩托经过客车的时候徒然开枪,险些打中正在给艾欣茹讲睡前故事的方朝。仅此而已。
“他们开始注意我们了。”
森楠一完,少年与少女如刺针般的视线随之向我们投来。
少年招手唤来那名为首的武装队员,附耳一句,随即同少女一起,三人信步走向客车。位于他们身后的其他武装队员,则是虎视眈眈地透过客车前挡玻璃,警惕地注视着我们。
“现在怎么办?”
陈志清的语气显得颇为慌乱与焦急,话的同时,右手已经放在了摇杆上面。
“陈叔不用。”
我制止住陈志清想要倒车的动作。
“他们是军方的人,那不是正好吗?反正已经在省南的地界内,如果他们愿意帮助我们的话,想来进入驻扎地的过程会轻松很多。”
“可是、可是他们要是像上次在购物中心一样……”
原来陈志清担心的是这点。
“你不用怕,就算他们想要动手,只要那两把奇怪的枪也在金属制品的范围内,我们就是安全的。何况上次是由于寄生体太多的关系,否则军方也不会动手。”
“那如果江贤你的能力对那两支枪不起效用呢?”
“陈叔啊陈叔,看来那一次对你造成不的阴影哈!你没看他们召出那两支枪需要些时间么,就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森楠放倒他们啦。”
阿九张嘴一笑,拍向陈志清的肩膀。
“好像是这样……抱歉,是我太紧张了。”
似乎被阿九这么一拍,缠附在陈志清全身的紧张感一口气瓦解开来。他对我们报以歉然的微笑。
在那三人走到客车门外的时候,陈志清伸手按下右前方的按钮。外摆式车门随即向外打开。
少年率先踏上,少女紧跟其后,而那名武装队员则是驻足在客车门外待命。
没有人吱声。
少年用审视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森楠身上。
不过,少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少女抢先一步。
“啊我认得你!你也是异变者对不对,你还抢走陆仁甲的刀对不对!没错就是你,你就是那个砍掉A型寄生体的大姐姐对不对!”
糟糕,我本以为那柄大刀只要遗弃在购物中心里,森楠杀死军方异变者的事就不会败露,然而现在看来,他们果真连森楠的长相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少女表情不断夸张地变化和连射炮似的询问下,森楠轻轻地点零头。
“啊,真是你!”
少女激动地一拍手,仿佛是见到心仪的偶像一般。
自主颠覆先前维持在大家心目中严肃形象的行为,令我们不禁为之一怔。
少年蹙起眉,轻拽少女的衣角,应该是在示意对方安分一点。
少女不满地嘟起嘴,灰溜溜地退至少年身后。虽然放弃了继续提问,但仍是扑扇着长长的睫毛,用颇为崇敬的目光望着森楠。
“关于陆仁甲死去的事军方并不关心,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所以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反倒是我们的上司很在意你就对了。”
明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少年却是用着像是大人一般的口气。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看向了森楠。
“那名挂掉的异变者名字也太酱油了吧?连面都没露就领便当的角色取这名字毫无违和福”
阿九仍旧是事不关己的自自话,他着重的点似乎总和大家不在一个地方。
“是这样没错,他的名字也经常被我们乐道。不过因为我们是自己人,所以互相开玩笑的话不要紧。”
嘴角挑起的少年,眼中并无笑意。
感受到少年话中带有不满及威胁的意味,阿九只是无奈地撇撇嘴之后便不再出声。
令人心悸不安的沉默流淌开来。
我挡在阿九身前。
“我这朋友没有对亡者不尊重的意思,也请你不要在意这点。他的本意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连我都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些做作了,于是我换用轻松明快的口吻,想要改变一下气氛。
“你们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聊吧?”
“在处理掉你们之前,依照惯例的打招呼而已。”
少年立即回答,简直是脊髓反射级别的速断速决。
“这是以往都要做的事后处理,为以防一切意外,凡是在场不相干的人都得解决掉喔。嘻嘻,不过有这位大姐姐在的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少女俏皮地吐吐舌头。
“不一样的意思是指……”
从字面上看的话,应该是可以免去一死的意思吧,可是少女的语气我的感觉不止如此。
“现在是特殊时期,军方已经不再收纳幸存者了,而是急需大量的异变者。大姐姐这么强力的打手,当然也要一并收纳呀。而为了照顾异变者的情绪,与之同行的幸存者是不在清理行列中的。但是呢……”
少女顿了顿,为难地歪着脑袋又继续往下。
“但是你们这里的幸存者太多了,不算大姐姐的话,数一数有九位呢。一名异变者的价值并没有那么高,为此负责九饶起居实在太不划算了。所以呢,还是得减少一半的数量才校不过由于大姐姐的关系就不除掉你们了,可以商讨一下哪些人离开……咦,奇怪,你们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难道你们来到省南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吗?”
少女依旧歪着脑袋,好奇而又不解地目光逐一从我们脸上扫过。少年同样如此。
“因为不止森楠姐姐一个异变者呀……”
或许是被吵醒的吧,艾欣茹从最后一排坐立起来。搓揉着眼,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
“原来大姐姐叫森楠啊……诶?不止一个?”
“没错啊,还有江贤哥哥也是。”
艾欣茹边打着哈欠,边抬起手指向我。
其余人也都附和似的点头。
“啊,我是。”
感受到有两道目光直逼而来,我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