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君掀动一双白眉,欲言又止,似乎不无忌惮,久久没有开口。那无语的姿态,微妙的表情,令魏十七疑窦丛生,他沉吟片刻,试探道:“六欲众业已奔袭正阳门?”
阳钧炉内自成地,任凭炉外翻覆地,丝毫不曾波及,李老君微一错愕,并未否认此事,反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魏十七心念急转,脑中灵光一闪,哂笑道:“老君入得阳钧炉内乃是本体,留于炉外方是化身,掩人耳目,故弄玄虚,可发一笑!”
李老君吃了一惊,脸色大变,旋即镇定如初,嘿嘿笑了几声,叹道:“利弊得失,诸般算计,事事都算到,唯独漏了阁下,此乃意,非人力可挽回,奈何!道友既然老道乃本体亲至,还望代为解惑,老道何出此举?”
这却是在考他一考了,魏十七一针见血道:“老君无非是忌惮帝子元君后,故以阳钧炉将吾摄去,明为困敌,实为拖延,待局势分明,再作计议,是也不是?”
李老君瞒过海,趁燕南征等不察,将本体暗暗遁入阳钧炉,留一具神念化身在外,老神在在催动法力,做出一副无暇旁鼓姿态,只为避开帝子。真人面前不假,既然魏十七一语道破机,也无须相瞒,李老君坦言道:“却是瞒不过五明殿主。帝子高深莫测,元君后神通广大,老道实在不敢直面,只得行此下策,有劳道友暂留簇,稍安勿躁。”
魏十七听他话里话外,不无弦外之音,起意逼他一逼,暗暗催动帝气运,掌心一点金光明灭闪动,道:“老君既然笃定帝子无有胜算,又为何不愿直面?”
李老君知他旧话重提,却是要问个明白,如若含糊其辞,魏十七不吝出手与他一战,“诛仙”金符乃后亲手所炼,杀伐惨烈,无坚不摧,如非必要,他也不愿以身相试,左右也是拖延时间,不妨透露一二,他以手捋须,缓缓道:“佛法无边,有一不可知不能的宝物,可窥探机,如来窥得佛法当兴,道法当灭,此乃大势,无可违逆。”
“然则窥探机,逆而为,为三界诸所斥,那宝物随即弃如来而去,投归迦耶古佛,迦耶与如来争夺灵山,不敌而退,金身被破,不敢妄动此宝,便转赠与帝,共四宗佛宝,除那窥探机之物外,尚有万妖镜,诸轮回神木鼎,乾坤宝幡伞。”
魏十七听他不厌其详,娓娓道来,亦不催促,阳钧炉外激战正酣,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王,帝释,跋提神,阿修罗王,龙王,夜叉王,迦楼罗王,强敌层出不穷,他置身阳钧炉内,不闻不问,耐心听李老君唠叨下去。
“帝得了那不可知不能的宝物,终是按捺不住好奇,以之窥探机,这一窥,惹出了滔祸事,庭就此四分五裂,帝亦不知所踪,止遗下帝子,孤苦伶仃,独力收拾残局。以帝之神通,尚未能扭转道法衰落,帝子又何能为之?不过是心存不甘,聊尽人事罢了!”
李老君唏嘘数声,又道:“不过帝子得帝传承,引动紫微帝星,神通深不可测,又有元君后辅佐,老道甘拜下风,故此退避三舍,只求以一己之力,困住道友,只要道友不插手,便是在这阳钧炉内待上个万八千年,荒地老,亦无人相扰。”
魏十七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言下去,当下道:“老君听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掌心金光骤然亮起。
李老君早有防备,叹道:“道友这是何苦……”身形由实转虚,隐没于虚空内,下一刻,雷火凭空而作,一神将甲胄叮当,大步踏上前来,手持通鞭,朝魏十七遥遥一挥,地禁锢,劫雷当头劈下,电光霍霍,如蛟龙张牙舞爪。
风火金砂出自阳钧炉,魏十七有所顾忌,并未借风火之力脱身,拂袖祭出启宝珠,劫雷劈入珠内,却似泥牛入海,电光转瞬消散,宝珠浮于头顶,滴溜溜乱转。来而不往非礼也,魏十七食指中指并拢一指,启宝珠风驰电掣击向那神将,掀起滔凶焰,所过之处,洞完好无伤,竟不能损其分毫。
那神将大喝一声,举起通鞭,向启宝珠狠狠击去,魏十七周身一轻,身形暴起,后发而先至,赤铜铸恨棍点在他手腕之上,力量大得异乎寻常,通鞭脱手飞出,启宝珠随之落下,连人带甲砸趴下,“哗啦”一声,如琉璃乍碎,散作无数宝材。
下一刻,雷火席卷而至,宝材合而为一,再度显化神将之躯,他伸手一招,将通鞭摄入掌中,目光闪烁,并未仓促上前应战,而是低头沉思,似乎在斟酌适才失利的得失。魏十七运足目力望去,却见那神将体内一点灵光微不可察,形同傀儡,又似是而非,以他的眼力,亦看不出端倪。
沉思了十余息,那神将卷土重来,故伎重施,将通鞭遥遥相击,这一次魏十七不容他施展禁锢地的手段,双肩一摇,身形化作一抹虚影,倏地逼近身去。那神将反应极快,念了个“疾”字,祭起通鞭,甫一离手,便击落对手头顶,魏十七挥动赤铜铸恨棍,正中鞭身,那通鞭如遭雷击,嗡一声响,飞到九霄云外。
那神将失了兵器,犹如叫花子没了蛇耍,一时间手足无措,进退失据,魏十七趁势一棍,拦腰将他打得粉碎,无数宝材炸将开来,如焰火般四处飞溅。
雷火再度从而降,魏十七抢在宝材合拢之前,电光石火的刹那,探出手去将那一点灵光扣住,倏地退后丈许。神将显化成形,这一回却呆若木鸡,全无灵性可言,杵在原地像根木桩,纹丝不动。
魏十七低头看去,却见那一点灵光在指间缠来扭去,却是一只形貌古怪的怪虫,隐隐透出灵机气息,他心知有异,将其收入“一芥洞”,随手祭出启宝珠,无声无息融入那神将体内,不拘粗细,将诸多宝材一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