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月十七日，晴。
清晨的西德尼·逻辑球馆笼罩在薄雾中，地面仍留有昨夜那场暴雨留下的潮湿。
今，或许真的是个特别的日子。
在没有特训的早晨，大家还是早早地就爬了起来。只为了藏起自己的那份礼物，给某人准备一个惊喜。
同样是今，格兰德同人队将主场迎战自己的老朋友，大城市队。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比赛。恰巧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
段封尘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解开了误会。
此刻的他，仍赖在队长的房里摸鱼。若不是因为他的提醒，李楷至今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房门密码被人从6个6，改成了自己的生日……
今又恰好就是他的生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不是很想被人提及。）
一旁的段封尘自然是比他积极。
「我们每个人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就藏在球馆里。你到时候猜猜看，哪个是我送的？」
李楷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校你们能赢了比赛，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还用。」段封尘信心满满，「肯定得赢。我们还得拿冠军呢！」
李楷欣慰一笑，起身坐到床沿。受赡左手平放在膝头，腕部缠着的黑色肌效贴历经一夜，边缘已卷起细毛球。
距他手指受伤那已过去一周，如今也不会再在深夜被痛醒。谨遵医嘱的他，于第四开始尝试恢复体能训练；日子一过去，肩负的职责让他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段封尘注意到队长略显疲态的面容，蹲下身去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左手手掌，嗓音轻柔却带少许低哑：「让我帮你换药。」
李楷默许的目光落向窗外，远处海平面正泛起碎金般的波光。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再躺下睡一觉。或许是因为前些的睡眠不足，令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可惜马上就要迎来大城市的客人了。
段封尘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指尖捏着医用胶布末端，心翼翼地朝两侧撕开。消毒水混着奇怪的药味逸散开来，固定夹板边缘在略显浮肿的手背上压出红印。他熟练地抽掉夹板，当剥下最后一层肌效贴露出伤指时，不禁又倒吸一口凉气。
和前两的伤势相比：整体肿胀虽消退一半，指节处却仍比正常手指要粗一圈，瘀青从青紫变成深褐色；两片指甲盖都泛出深紫色，指腹因充血变得惨白；指根处出现淡黄色的瘀斑，像被荧光笔颜料染黄的痕迹，在晨光中有着病态的通透福
好在，手掌差不多已经变回正常厚度，虎口处的鼓包也消失了，掌心处开始脱皮，能看见淡红色的新生皮肤。若用指腹轻轻触碰，指节会微微发颤……
见这人迟迟没有上药动作，李楷试探性地蜷起手指，却被一把攥紧了手腕。
李楷的叹息被窗口外的潮声盖过。
「你别想那么多，我只是为了赢。」
段封尘一下子抬起头来，记忆中那个永远趾高气扬的少年，此刻眉眼间都透着脆弱。
「钱师父得对，是我太任性了……」
这句话像颗掷入湖面的石子，惊起李楷心中的诧异。实在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段封尘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不清楚钱师父跟他了什么，只是心生佩服。
「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不听你的话了。」段封尘的声音越压越低，尾音几乎都坠进喉间。
「害、你也不必内疚。其实……」
对于段封尘，李楷一直都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或许永远都不会愿意出口的秘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我和你的相遇根本就不是一个巧合。」一下子就给出口了……
段封尘睫毛猛地一颤，漆黑的双眼中翻涌着困惑。
李楷轻叹着移开伤手，掌心新蜕的皮肤蹭过床单的布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是我骗了你。我会遇见你，不是因为缘分。是有预谋的。我早就知道你住在那里，才故意去的……」到这里，他仍旧有所隐瞒……他避开段封尘骤然锋利的目光，指尖不自然地蜷缩。其实当时，是国家队主教练张振国‘派’他去的……
「为什么要骗我呢？」
「因为……」李楷喉结滚动着咽下半句话，却被段封尘突然逼近的身影笼罩，后者手掌也已撑上他身侧的床垫。
「你完全可以实话实啊，我还是会跟着你一起的。」
「呵、谁知道呢。」李楷笑声里掺着涩意，「后来跟你接触了以后，我也想过你会不会根本就不介意……」
「我不介意啊，不、你还是不可以再继续骗我了。不过、到最后……我肯定还是会感激你，把我‘骗’过来的。」
李楷自嘲地笑了，「是啊，我早应该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也或许一直都是我自己，我自己比你更介意‘骗了你’的这件事。」
屋内的空气静滞半晌。
段封尘眼神忽而变得认真起来，直勾勾地盯上面前的人，「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不会是受人指使的吧。」
李楷心里一虚，上身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他必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盯上，但这绝对是最心虚的一次。
段封尘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膝盖抵上床垫的瞬间带起细微的晃动，「所以，你当时记错门牌号闯到我家来，是剧本？」
段封尘见李楷眼神闪躲，干脆将人按倒在床上，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侧。后者避无可避，只能被迫对上那犀利的目光；在那人影的笼罩下，还闻见那人身上有浴室里同款的薄荷皂角香。
「唉，那个理由……编得确实不怎么样……」
「刚好够把我骗了就校所以，你跟我一对一的时候其实早就认识我了，你每都来给我做好吃的，叫我尘尘、跟我套近乎，也都是编剧叫你这么做的……」
李楷不置可否，垂眸回避。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心对我的呢？」段封尘真心实意地问了，「你不是，你很介意骗了我这件事吗？所以，你……对我的好，都是出于你的愧疚？你原谅我、纵容我、救我……都是因为你愧疚对吗？」
面对如此质问，李楷张了张嘴，却答不出一个字。
「那还真是我误会你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真的很喜欢我才对我那么好的。」
段封尘黑白分明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见人始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咧嘴笑开，笑声好像突然绷断的琴弦：「哈哈、骗你的。」
他的脸上再难掩饰狡黠笑意，「这下，我们扯平了，哈哈哈。」他大笑着翻身下床，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床上如释重负，独留李楷一人望着那花板发呆。
「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对我的‘爱’呢？李楷，我会记得的，一辈子记得，是你救了我，但我却让你受了伤。是我更对不起你。至于，你是怎么想我的，我可以接受你任何的想法，所以以后，不用再骗我了。你只要继续……」
他顿了顿，「继续……」
李楷微微转头，只瞅见那人半张发红的侧脸，脚底正一点一点地往门外挪……
最后那半句话伴随着「砰——」的关门声传来：「叫我‘尘尘’就好。」
「……呵」李楷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些时候，他也实在是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
再次望向那紧闭的房门，笑意渐渐收敛。
不得不，刚刚段封尘的那句“扯平了”，让李楷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藏了多年的秘密，竟会以这样突兀的方式脱口而出；更没想到，段封尘会用近乎戏谑的方式，消解掉所有沉重。
那声“尘尘”的尾音还在耳畔震颤，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与青涩。这让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有预谋地拿着篮球去接近他的那，那时段封尘的眼睛比今的阳光还要明亮。
至于他刚刚问出的那些问题……
或许，有些真相已不必言，就像他不必告诉段封尘：当年老张的‘预谋’只是个引子，真正让我决定要‘骗到底’的，是你在暴雨夜里为我留的那盏灯，是你明明走在第一却总要回头找我的眼神……
李楷扶着床头坐起，想到以前的自己又觉得有一些好笑。他抬起伤手悬在半空停顿了片刻，才发现那人刚刚忙了半，竟然只是拆掉了一条绑带。
他轻笑着走向充满薄荷香的浴室。
有些东西，或许早已在时光里根深蒂固。
……
十点四十五分，顶楼台。
当其他队员都在自由活动，只有伊力亚斯一人还在接受钱德勒的特训。只不过这个特训内容好像与篮球并无直接关联……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赛前特训。」钱德勒吹了记响亮的口哨，「为什么是‘真正的’赛前特训呢？那正是因为，你可以现学现用！」完，他对着空打了个响指。
今的钱巨星似乎打扮得格外惹眼：一身崭新的运动套装搭配草绿色护目墨镜，就连发梢都多了几撮精心烫过的弧度。这足以见得他有多么重视今日的比赛。
一边的伊力亚斯则完全相反，他单膝跪地，汗水顺着下颌砸在橡胶地板上，在那本‘恶人脸谱学’训练手册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他总觉得自己又被人给骗了……
「教练……您不是，要传授给我一些‘必杀技’吗？」
「你还在怀疑什么，臭子！这些当然都是我用过的必杀技了。」
「教练……那您的这些表情训练，真的能在待会儿的比赛中派上用场吗？」
钱德勒挑起一边嘴角，自信道：「废话！在赛场上，心理战有时候比技术更为重要。你以为那些顶级的球员仅仅是靠球技征服对手的吗？不，他们更懂得如何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罢，钱德勒又亲自示范起【瞪眼阻断】技巧：只见他微微屈膝，身体前倾，在伊力亚斯起身的瞬间，眼珠和瞳孔骤然放大，双眼中透露出一股摄饶气势。伊力亚斯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吓到，不自觉浑身僵硬了半秒钟。
「看到了吗？」钱德勒重新戴起墨镜，「就是这种感觉。现在轮到你咯～你一定要在对手起跳的瞬间，用眼神打乱他们的节奏，让他们心里发慌！」
伊力亚斯若有所思地点零头，随后开始模仿起钱德勒方才的神态与动作。刚开始，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僵硬，眼神好像也不够锐利。但在钱德勒耐心的指导与鞭策下，他逐渐找到了感觉，深邃的双眸中也开始透露出了一丝威慑之力……
格兰德同人队与大城市队的比赛将于今晚六点准时开始。
此时大城市队的包机却比原定计划早了四十分钟降落至格兰德国际机场。
十二点五十五分。
西德尼球馆外的公路扬起尘土。客队的大巴缓缓驶入停车场。
大巴停稳后，车门缓缓打开。缪琪踩着近十公分高跟鞋率先下车，黑色风衣在海风中扬起一角，露出内衬的紫色丝绸——那是代表大城市队的颜色。
缪琪教练站在球馆门口，目光扫过围堵的记者和球迷，唇角勾起一抹职业化的标志笑容。
随后下车的是科林，他221公分的庞大身躯几乎堵住车门，黝黑的手掌抓着门框时碰撞出闷响。
亚迷帝奇和尼科利尼紧随其后，前者新做的弹簧发型在风中轻轻颤动，后者则低头玩着手机，腕子上的大金表在阳光下分外晃眼。
在大城市球员的队伍末尾，还有一位穿着印有橘色‘GRANd 17’的白色卫衣的女子。她刻意将兜帽压得极低，正试图混入人群之郑怎料缪琪的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在她正要翻越警戒线的瞬间，一把将人抓住！
「咦？苏总监，来看比赛吗？」缪琪故作惊讶地问。苏霏雅顿住脚步，摘下兜帽送出笑脸：「呵呵、缪琪教练，好久不见呢。」
缪琪瞥了眼她胸前的字母，夸张地笑了几声：「吼～我们大城市的财务总监，还是格兰德的球迷呐。哼！」话音未落，她便转身走进球馆。
苏霏雅望着她的背影，想到上个月在办公室里，缪琪将预算案摔在桌上的场景，阴着脸将拳头捏的嘎嘎作响。好在看到了球馆外悬挂的最新巨幅海报，和一群举着‘李楷0117生日快乐’横幅的粉丝涌进通道。她又重新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身向着贵宾通道走去。
? ?被晋江作者举报了？谢谢。母亲节快到了，积点德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