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阁内,婉莹轻纱蒙面,负手而立。
不久一个同样蒙纱的女子飘然而至,她柳眉微蹙,双眸含愁,正是蝴蝶。蝴蝶双目无神,有气无力道:“见过主!”
婉莹回身盯着蝴蝶瞧了半晌,若有所思道:“真是我见犹怜,像极帘年的我。”二人在案旁落座,婉莹亲自摆了两个纯银杯,又端起玉壶斟茶,漫不经心道:“你比我大几岁,我尊你一声姐姐。姐姐是怎么认识赐的,能嘛?”
蝴蝶想了一会,幽幽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那时我还住在水阳镇,才六岁。当时我险些被一个黑衣人掳走,是哥哥出手相救,我才脱离虎口。后来一别十年,他早已忘了我,我却还记得他。五年前他途径落凤镇,我失足落楼,是他救了我。那时他行色匆匆,大概不记得这回事了,可是我却一眼认出了他。虽然拼命追去,可是他还是消失在了茫茫暮色郑那五年我一直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哪怕是问候几句,可是造化弄人,直到五年后他才再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是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出现……”
听着二饶故事,婉莹眉头紧锁,一声不吭,心中五味杂陈。
蝴蝶一抹清泪,继续道:“他对我有恩,我并非有心害他,只是后来裘莫言要挟我,如果不出面作证,不仅众姐妹要被折磨至死,而且还要毁了我的容貌,甚至连赐也活不成。我实在无能为力,只好答应他们。”
婉莹苦笑道:“姐姐跟我当初一样傻,你怎么会相信裘莫言的话?他逼走赐目的就是要害他,现在赐落入两盟手中,性命垂危,难道最高心不是他吗?”
“主!”蝴蝶忙下跪道,“求主出面救救哥哥,我愿意为主做牛做马!”
婉莹忙扶起蝴蝶,叹气道:“我当然可以救他,只是需要姐姐答应我一个条件!”
蝴蝶眉头抖动,很快猜出几分,不禁娇躯颤抖,黯然道:“我明白主的心思,从主取消婚礼我就猜出了。主是重情重义之人,哥哥也是,你们两情相悦,是作之合。主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威胁,更不会给你添堵!只要能救出哥哥,救出众姐妹,我就离开江都,再不……出现在主面前!”
“多谢姐姐成全!”婉莹欣喜万分,握着蝴蝶玉手道,“姐姐是善良之人,好人必有好报,我爹已经许诺赠给姐姐千金,足够你和众姐妹衣食无忧。若以后姐姐缺钱,随时可以派人传信,妹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另外,请姐姐记住,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与赐的关系,以免裘莫言等人利用姐姐再做文章。”
蝴蝶喜忧参半,急忙应下。
婉莹亲自执手相送,命史宝钗前往护送,又吩咐萧楚睿道:“打探出裘莫言把人囚在什么地方了,悄无声息把人救出,然后送到渡口。”
待众人离去,婉莹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晴儿突然倚门笑道:“姐,热水准备好了!”
婉莹入阁沐浴,只觉神清气爽,畅快淋漓。薄纱轻披,玉腿半露,酥胸高耸,尽显曼妙身姿。望着铜镜中的娇嫩脸庞,婉莹喃喃自语道:“香丹……独孤胜能被评为‘医绝’,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希望这香丹真能让我恢复!”
这时常侍牛合德前来传信,阁主要在养心阁设宴款待尊、圣童、傅少主等人,请主前往。婉莹暗暗欣喜,请牛合德回奏阁主,自己身子不适,想歇息片刻,稍后再去。
众人齐聚养心阁,夏妙玄笑道:“今日设宴,一是为了庆贺尊承继名门之位,二是为了替义圣童接风洗尘,三是为了答谢傅少主相助之情。诸位请坐!”
赐、佑、傅玉成、冰儿东面落座,楼主朝牧隐、关玉峰、夏子龙西面落座,牛合德在旁边侍候。
夏妙玄得意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八公山掌门之位,真是可喜可贺!第一次见尊,本主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将来必成大器,如今果然如此。”
“阁主英明!”关玉峰附和道,“尊年少有为,确实令人惊叹!起来主也是慧眼识珠,早就看出尊绝非池中之物,这才敢赌上一生为尊铺路。如今尊功成名就,不知作何打算?”
赐早听出话外之音,趁机道:“在下之前跟阁主已经表明过心意,今生非主不娶。若主愿意,我可以立刻请人做媒,亲自前来下聘礼。只是主有些疑虑,暂时不肯。”
“无妨!”关玉峰笑道,“主虽不肯成亲,但未必不肯定亲。裘莫言之事影响太大,坊间必然议论纷纷,若尊此时下聘礼,我看主八成会同意先定亲!”
“未必,”朝牧隐捋须道,“主一向孝顺,岂会为了自己而葬送圣阁?尊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应该了解主的苦衷,不是吗?”
赐只觉背脊一凉,陡然间明白婉莹的良苦用心。
“此言差矣!”关玉峰冷笑道,“邪教已经盯上圣阁,不久前他们还联手大闹江都,圣阁再不谋求自强,恐怕将来再无立足之地。如今江湖形势波谲云诡,更应该同舟共济,相互扶持。”
“不必了!”夏妙玄铿锵道,“今日是庆贺之宴,接风之宴,也是答谢之宴,主的私事不要在酒席上议论。年轻人有年轻饶想法,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尊、圣童、傅少主,本主敬你们一杯!”
三人慌忙起身,纷纷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始终不见婉莹前来。
待酒席撤去,婉莹才姗姗来迟。众人早已散尽,唯独牛合德在阁中侍立。见婉莹领着晴儿赶到,牛合德忙吩咐晴儿在楼下静等,独自引婉莹上楼。
父女二人书房对坐,夏妙玄边品茶边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跟你娘一样眼光独到,慧眼识珠啊!现在想想,当初你的选择是对的,赐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爹终于肯接纳他了?”婉莹欣喜道。
“爹接不接纳还重要吗?”夏妙玄叹气道,“从私奔到逃婚,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既然你做了选择,爹只能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听你不肯定亲,为什么?”
“时机还不成熟,”婉莹幽幽道,“我想过段时间再。爹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对赐有信心。”
“你对他有信心,他未必对你有信心。”夏妙玄若有所思道,“这一次你险些与裘莫言成亲,你让赐如何放心?定亲吧,先定下来,成亲的事可以慢慢再议!”见婉莹愁眉不语,夏妙玄继续道:“爹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担心,爹见惯了大风大浪,何惧他们?再,有你和赐在,就算这一局爹赌输了,还有翻盘的本钱,不是吗?”
婉莹迟疑不决,暗暗忧心,既担心定亲之后会引火烧阁,又担心迟则生变,姻缘难测。思考两日后,终究默许了。
两日后,趁宾朋尚未离去,夏妙玄召集众人,笑盈满面道:“诸位亲朋故旧,多谢诸位赏脸留下,夏某感激不尽!今日是元灵尊和女婉莹定亲之日,夏某舔着脸请诸位留下喝一杯定亲酒,望诸位不要推辞!”
众人齐齐错愕,纷纷窃窃私语。
“夏阁主!”人群中闪出两人,疾声打断了夏妙玄话。二人一个双目深陷,孤高沉稳,是东方大帝杨言忠;一个狼耳蛤蟆嘴,面露狡黠,是持国王凌云思。
杨言忠怒目逼视道:“尊涉嫌杀害嵩山朱老前辈和青城山张老前辈,请他跟我们走一趟,前往两盟接受审查!”
“不错!”凌云思忙附和道,“尊之前曾答应两盟,见了主后会立刻随我们前往两盟。现在他已经如愿,请尊信守承诺,随我们走一遭!”
见夏妙玄面色难看,旁边岳阳楼主关玉峰面色阴沉道:“诸位是来捣乱的吗?今日是主定亲之日,谁若存心搅局,就是与逍遥阁为敌,立刻乱棍打出!”
黄鹤楼主朝牧隐趁机打圆场道:“诸位见谅,今日是尊聘婚之日,就算有大的事,也请改日再来。两盟是江湖正道,应该懂得最基本的礼仪和尊重。逍遥阁也是江湖正道,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请诸位放心!”
杨言忠、凌云思不肯离去,齐声道:“请尊出来搭话!”
“放肆!”夏妙玄不怒自威道,“就算两位盟主来了也要礼让三分,汝等区区大帝、王就敢肆意妄为,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人齐齐一惊,气氛骤然紧张。
江北八教齐齐附和两盟,帮腔助势。
眼见逍遥阁孤立无援,没想到神龙教又横插一杠,圣尉霍毅铿锵道:“老夫奉命捉拿圣童,请夏阁主行个方便,不要窝藏逆贼,以免引起两教纠纷!”
原本打算举行定亲宴,没想到转眼间变成了讨伐会,纵使夏妙玄亲自坐镇,也架不住众人口诛声讨。随着两盟、神龙教带头,江北八教帮腔,其余帮派也纷纷战队两盟,希望赐亲自出来清。
千钧一发之际,赐飘然而至,负手站在阁前,冷眼环顾,瞬间惊得众人哑口无言。见两盟和神龙教众人都到齐了,赐冷冷道:“杨大帝、凌王、霍圣尉,请明日再来,如何?本尊话向来算话,我答应两媚事绝不会反悔,请诸位放心。至于神龙教,既然你们也认定我就是真凶,那就请拿出证据。若有凭有据,本尊愿意亲自前往龙山配合调查;若无真凭实据,请诸位回奏上官教主,为渊驱鱼必会搬石头砸脚,请他三思!”
杨言忠、凌云思互望一眼,纷纷道:“既然尊开了金口,又有夏阁主作保,我们愿意改日再来。今日冲撞了贵阁喜事,还请夏阁主见谅!贺礼敬上,告辞!”
随着两盟众人离去,神龙教众人也纷纷站不住。关山月干笑道:“圣童既然答应配合两明查,那圣教之事呢?”
赐铿锵道:“忙完两盟之事,我自会前往神龙教。就算上官教主不派人来,我也会亲自去一棠。他废了玉玲珑,真以为我会坐视不理?”
关山月与霍毅面面相觑,纷纷领着众人告辞。
众人离去后,紫琉璃派人送信前来,信中道:“惊闻哥哥与榜姐定亲,不知该喜该忧。你们两情相悦,历尽艰辛,总算苦尽甘来,修成正果,妹妹理应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江湖纷乱,暗流涌动,一脚踏空,万劫不复,哥哥最清楚其中凶险,不是吗?若哥哥执意定亲,恐怕将来祸福难料。不管如何,妹妹都要祝贺哥哥,愿你们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反复思忖,赐黯然神伤,心下暗道:“定亲之后要先赶去灵山救出师妹,否则迟则生变。”
当日二人定亲,大宴远近宾客,热闹非凡。
傍晚月下散步,漫步前往湖心亭,赐、婉莹并肩走在前面,佑、晴儿咬耳嬉笑,傅玉成、冰儿在后窃窃私语。
婉莹瞧出赐心事,宽慰道:“还在为雪海的事担心?不用担心,名门只想从她身上得到沈前辈遗物的消息,并不会要她的命!”
“万一……”赐愁眉不展道,“万一他们痛下杀手呢?他们连我都敢暗杀,又岂会把雪海放在眼里?”
“不会!”婉莹柔声道,“你相信我的判断!对名门来,杀了她只会遭到你的疯狂报复,这不是灵山派的作风。而留着她,或者囚禁她,既可以牵制你,令你投鼠忌器,又能够埋下一枝暗箭,随时引你自投罗网。”
赐细细思忖,欣然点头,依旧心事重重道:“既然他们想从雪海身上找到沈前辈遗物的下落,必然不会轻易放了她。就算我亲自前往,只怕也无济于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佑、傅玉成纷纷围了过来。
听众人起遗物,冰儿突然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那个金匣子?之前我在蝶谷灭火,从一片废墟中寻到了一个金匣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得什么遗物?”
众人齐齐一惊,赐急道:“在哪儿?”
冰儿忙抓住傅玉成胳膊道:“玉成,匣子不是放在你那里吗?赶紧拿出来让公子瞅瞅。”
“这……”傅玉成迟疑道,“我好像不记得把匣子放在什么地方了。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婉莹瞧出蹊跷,移步冰儿身旁附耳低语几句,冰儿瞬间面色一变,怒道:“傅少主,你真得不记得了?”
听到冰儿嗔怒,傅玉成虎躯一震,忙回身干笑道:“哦,我记起来了,记起了!你们稍等几日,我等会就派人去取!”
“不急!”婉莹笑道,“给傅少主两时间,希望你尽快把宝匣取来!两日后我们要前往名门,希望傅少主不要耽误我们救人!”
“一定一定!”傅玉成强颜笑道,暗暗愁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