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莹一路奔逃,昼夜兼程,遇到城镇便远远避开,饥饿时便向村庄讨要些许吃食,口渴时便到河边饮水。
这一路可谓是心至极,行事也收敛了许多。此时的她,任谁见到,都会认为她只是个可怜的逃难之人。
这一日,她在一座村庄讨得了些许干粮,又打听了去百花镇的路线。随后,她不紧不慢地骑着马,来到了一条河边,停下了脚步。
她坐在树下吃着干粮,遥望着百花镇的方向,心中又开始犹豫起来。
她最为担心的是,见到黄镖师后,黄镖师是否会相信她。如今,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倘若她真是赵芷彤偷来的孩子,那黄镖师又怎会收留她?
不远处传来了孩童们戏水打闹的声音,王悦莹循声望去,只见六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河里游泳嬉戏,其中还有两个女童。
王悦莹收起杂念,望着孩子们发愣。她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从未像他们这般与伙伴们尽情玩耍。
她的童年是苦涩的,更多的是跟随爹娘四处漂泊,父亲还时不时要与仇家打斗。那时,她便开始跟随父亲学习武艺和父亲自创的生存之道。
母亲对父亲所的一切都是反对的,虽然两个人经常吵架,但是对她的关爱并没有减少。母亲也开始传授她医术,想让她以后也成为名医,而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人。
她童年的快乐在记忆中就停在五六岁,以后的她就好像失去了童年。
听着孩子们的笑,她也不知不觉嘴角上扬。
孩子们突然发现了她。
“快看,那个乞丐!”一个男孩在水里指着王悦莹叫喊着。
伙伴们也都看向王悦莹。
“她还去过我家要水喝。”
“她也去过我家,我给了她两碗水。”
“我给了她三碗水。”
“我娘她是一个疯子,见到她就躲开。”
“她就是疯子,我爹她是个坏女人,家人不要她了,所以把她赶出来。”
“你爹怎么知道她是坏女人?”
“我爹她眼睛看饶样子就像坏女人。”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得不可开交。
王悦莹嘴角笑容没有了,她不再觉得这些孩子可爱,也不再觉得他们真,反倒觉得他们很可恨,从心底憎恨他们。
“疯子?我像疯子吗?”
她嘴里念叨着来到河边,蹲下身望着水里的倒影,又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禁道:“还真像个疯子。我怎么成这样了?”
她忽然觉得之前以这个模样见人,真是太丢脸了。
她没有再赶路,等到色变暗,她走进了河里,在河里清洗身体,也清洗满是泥污和汗水的衣裙。
清洗好的衣服拿上岸,搭在矮树枝上,她坐在月下的青石板上,月光撒在她赤裸的身上泛着亮光。
身后林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正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心中一惊,来不及去拿衣服,翻身从石头上下来,趴在了石头后面。
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没看清长相,先闻到了酒气。
这个醉汉怀里还抱着一坛酒,来到河边一眼看到了这块平整的大石头,眯缝着眼走过来躺在石头上,抱起酒坛往嘴里倒。
流水一大半撒在了衣服上,顺着石头滴落在王悦莹头顶。
王悦莹心翼翼抬起头,看到是一个酒鬼,身后也没有同伴,她也不躲了。
一个死人对她来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死人不论看到什么,都绝对不会出去。
在酒鬼变成死人之前,王悦莹也想解解闷。
她慢慢蹲了起来,把头一点点探出去,把头发弄乱遮住脸,对着酒鬼突然阴森森地缓缓道:“这是我的床,快滚开!”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阴间恶鬼,吓得酒鬼浑身一激灵,从石头上坐起来就看到了王悦莹的头。
酒鬼惊叫一声,跳起来就跑,刚跑出没几步,就看到了矮树上晾晒的衣服,衣服随风摆动,就像一个人。
酒鬼又惊呼一声,转身跑了回来。
王悦莹冷冰冰地道:“拿命来,快把命拿来……”
酒鬼惊得脚下被石块绊倒,乒在地。他趴在地上,再不敢抬头。
“云,是你吗?不要吓我。我知道你死得冤,我早就过要带你走的,你为何不肯?你若听我的,就不会死了。你是恨我没救你吗?我救不了啊!我打不过他们。你是否也想我了?我好想你啊。你别吓我好不好?今日有个算命的我来这里就能见到你,所以我来了。你是云吗?句话好吗?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可我不敢跳河。所以我带了酒,喝醉了我就陪你一同离去。你是从这儿跳下去的,我也从这里跳下去找你。”
王悦莹听他如此言,原本欲杀他之念忽地消散。一个痴情的男子总好过薄情寡义之人,自己现下正需要一个顺从的奴仆,看他这般模样倒是颇为合适。
她变换成委屈的哭腔道:“我就是云,任你怎么,我都无法相信你。你若真的愿意下来陪我,那就快点跳下来吧?”
那人忽然抬起头,两眼直直望着眼前的河流,迟疑了一下后,站起身来跑到水边纵身跳入了水郑
王悦莹心:“你还真跳啊?这云是什么女子?竟让你为他舍命?这世间真有这么痴情的男人?”
那男子在水中呛了几口水,本能地扑腾了几下,渐渐沉了下去。
王悦莹看着他沉入水里,不禁道:“你还真死啊?如果有个男人对我这么痴情就好了。”
她潜入水中,把男子拖上了岸,一阵简单急救,男子醒了过来。
“云,云,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男子坐起来,一把抱住了王悦莹。
王悦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拥抱,而且她还是赤裸的。
她心一阵狂跳,忙推开男子,喝道:“谁是你的云!你没死!还活着呢!”
男子揉揉眼,再次去看王悦莹,还没看清,就被打了两耳光,刚伸手捂脸,后脑又挨了一拳,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亮了。
他揉揉后脑坐起来,望着面前的河,回忆着昨晚的事,嘴里道:“我是做梦吗?身上衣服还未干,我不是做梦。我真的见到云了。不,不是云,她她不是云,她是谁?也是一个水鬼?”
他着话就站了起来,揉着脑袋转身准备回家,忽然就看到了坐在身后石头上的王悦莹。
他吓了一跳,指着王悦莹道:“你……你……是人是鬼?”忽然他认出了王悦莹,道:“是你?你是那个乞讨的女人?你是不是疯子?”
王悦莹穿着洗干净的衣裙,头发也披散着,手里拿着两支金钗和一支发簪,冲着男子淡淡地道:“过来,帮我把头发扎起来。”
男子一脸茫然,扭头看看身边没有其他人,道:“你在叫我?你和我话?”
王悦莹轻轻道:“你会不会挽发?”
男子打量一眼王悦莹,道:“你不是疯子?”
王悦莹忍着气道:“我看你倒像是疯子。”
男子忙拱手施礼道:“姑娘,我不是疯子。我姓梁名轩。请问姑娘芳名?”
“我姓王悦莹。不要废话了。你到底会不会挽发?”
“原来是王姐。姐,这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你我从不相识,这里又无他人,我们孤男寡女本就多有不便,又怎能给姐挽发?姐请随我来,我带姐去我家中,我娘亲可以为姐挽发。”
“你真够啰嗦的。这里没有人,又有谁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虽然此处无人,但是上有,下有地,各方神灵都……”
王悦莹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打断他的话,道:“你忘记昨晚你做过什么了?我在河中洗澡,你就跑过来了,现在你反倒做起正人君子了?信不信我去你家告诉所有人你偷看我洗澡?”
“姐,昨晚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怎么会偷看你洗澡?”
“不承认是吧?装糊涂?好。那我就跟你回家,看看别人信你还是信我。”
“姐,你到底要怎样?我们素不相识,为何要这般为难于我?”
“我只是请你帮我把头发挽起来,何来为难?不会便不会。你回去吧,我饿了。带些食物过来。我会在此一直等你。我看你是良善之人,应不会弃我于此不顾吧?”
“姑娘,你家居何处,缘何不归?”
王悦莹突然抬手捂头,身体摇晃了几下,道:“我头晕得厉害,想必是饿极了。你速去速回。”言罢,她的身体突然倒在了石头上。
梁轩急忙上前查看了一眼,又呼唤了几声,伸出手想扶又缩了回去,然后转身跑了。
王悦莹听着他渐渐跑远,又坐了起来,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道:“真是个呆子。不过倒也有趣。你若是稍后能送来食物,我便交你这个朋友,若是一去不回,看我如何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