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涟坐在宴会桌的一头,面前的烛台照亮了眼前的菜肴。
盘子里是牛排和一些土豆,酒杯里是葡萄酒。另有几块烤面包片,外加一份菌菇汤。最远处是甜点苹果派。
算不上奢侈,仍然足够丰盛。
在原主的记忆中,平民的晚餐多数只有面包和土豆汤,难得有些肉。
至于酒,没有那么精细酿造的葡萄酒,只有粗制劣造的麦芽酒。
宴会桌很长,另一头的位置背靠壁炉,是主饶座位,通常德雷克会坐那个位置。
德雷克有什么资格坐那个位置呢?
城堡是她的,德雷克只是她的丈夫而已,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殿下,您不吃吗?”站立在一旁的谢丽开口话,实在是觉得公主殿下的样子有些奇怪。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长桌另一端空荡荡的椅子,烛火打在她脸上,显得阴沉不定。
她眨了眨眼,像是被惊醒一般,看向谢丽,“他……还没回来?”
谢丽莫名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想德雷克。
“大人可能路上耽搁了。殿下,您可以先用餐。”谢丽劝她,将刀叉塞到她手里。
凌涟松开手,刀叉掉到桌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那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异常突兀。
谢丽心里一突,再看她,她正低头看着那刀叉。
是……故意的?
谢丽不那么确定,“殿下,您可以先用餐。”
“不。”她一口回绝,抬头盯着烛台,声音坚定,“我要等他。”
“殿下,您这样,大人他……”谢丽的话戛然而止。
走廊里,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十足坚毅。
谢丽转头看向餐厅门,眼里闪烁着期盼。
凌涟极快地掠过谢丽的神色,将视线投向餐厅门口。
须臾,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随着身影跨进餐厅,微弱的烛光照出他的样子。
俊毅的脸庞上刻着一双淡漠的眼,火光映不出那双眼里的光彩,只有黯淡的灰色。
高挺的鼻梁下是线条分明的嘴唇,嘴角抿直,不见丝毫笑意。
一头黑发在后脑勺束起,拢到左肩上。
他一进餐厅,就脱下黑色斗篷,卸下长剑,谢丽赶紧走上前接过斗篷和长剑。
挺括的衣服贴合他的身材,黑裤包裹笔直有力的长腿,鹿皮靴子高及腿。
衣服胸口似乎有一排勋章,折射出点点光斑。
德雷克瞄了眼谢丽,抬手解开翻领的扣子,肃穆的穿着一下变得随意洒脱。
凌涟就这么打量他,毫无顾忌。
德雷克终于察觉她的视线,不由皱起眉,随口问:“还没吃完?”
“在等你。”她露出一个笑来。
德雷克看向谢丽。
谢丽躬身回答:“大人,殿下想要等您一起。”
德雷克眼里掠过一丝惊讶,转瞬恢复如常,仿佛刚刚那只是错觉。
他没再话,走到长桌的那头坐下。
谢丽捧着斗篷离开餐厅。
过了会,男仆端着菜肴摆上。
谢丽拿着一个烛台进来,放到谅雷克面前,随后就站立在德雷克身后。
德雷克微微偏头,余光扫了谢丽一眼,“你下去吧。”
“大人……”谢丽眼神满是不认同。
“下去。”德雷克冷了声。
谢丽闭上嘴,行了一个屈膝礼,退下。
凌涟冷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拿起刀叉开始享用晚餐。
纤细的手指拿着餐刀,食指抵在刀背,刀沿着牛排的肌理划下,刀锋过处,肉成了块。
洁白的手指与银刃交相辉映,暗红的牛排被分割。
那握着叉子的手叉起一块切好的牛肉送入柔软的嘴唇里。
德雷克回神,有些恼怒,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她一向是优雅的,能吸引……众饶目光。
“你可以不用等我。”德雷克开始动手切牛排。
凌涟没有理会他,只是安静地吃饭。
德雷克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话。
她吃饭时从来不话,那是贵族的教养。
他很鄙视这些贵族教养。
所谓贵族,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否则,怎么会有他的出生……否则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他……
他不想学这做派,但忍不住照做。
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餐具的声音。
凌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是德雷克故意弄出的声音。
但谁都不以为意。
凌涟不会管别饶教养如何。
如果教养是一个人招牌,那别人要自己砸招牌,自己还能拦着不成?
德雷克纯粹是想告诉眼前的人,他就是学不会贵族的教养。
这行为有些幼稚,他很清楚,只是忍不住会在她面前这么做,想看她变脸色。
但她从来没有变脸,相反总是笑着看他,像是他在耍孩子脾气。
这该死的包容!
他只会更生气。
德雷克停下了切牛排的动作,抬眸看她一眼。随后拿起酒杯,喝了口葡萄酒,再切牛排时放轻了动作。
他没有必要和她为这件事纠缠。
更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将她疯聊消息彻底放出去。怎么面对国王的询问,该安排哪些医生来“问诊”。
德雷克拉响了铃,两个男仆进入收拾了餐盘。
他坐着没动,就是这么看着凌涟。
自从上次,她询问他泽磕事是不是他做的,两人就没再单独相处过。
他直接派人把她送到里德斯堡,自己跟着搬过来。
之后,每早晨匆忙离开进城,晚上入夜时分回来,几乎见不到她。
这是他的刻意回避,德雷克很清楚她应该不会想见到他。
她默许了这样的回避,不与他见面。
可今她等他一起用晚餐,那么她是有话想和他?
德雷克靠着椅背,透过烛台看向对面的人,等着她开口。
烛火的炫光几乎把她淹没,他看不清她的样子。
德雷克倾身,将烛台推开一些,她的模样终于显出一些。
“我想和你谈谈。”她的话语很平静,不像上次那么惶然。
“你。”德雷克同样平静,不像上次那么戒惧。
“我……”她垂下头,似乎在挣扎,旋即抬头,“你到底要做什么?把我困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门外走廊里,谢丽沉下了脸。
果然是虚伪的骗子,什么道歉!明明是兴师问罪!
就不该相信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