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他坐上了那张仅剩的高背椅,仿佛对号入座。
直到这时六盏灯才算全部亮起,紧接着模拟老式录音机发出的“咔咔”声便首次传出,伴随着一句语气怪异的解释:
“即将开始播放有关1号玩家的第一份叙述文件。”
整个故事便由此开始了:
1号玩家是个纯粹的疯子。
最初,我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一个面容白净,乐观开朗,且善良真的年轻人,有着健康的爱好,过着朴实的生活。
但我明白维持表面乐观是很困难的,抑郁者往往面带微笑,代价是承受内心深处汹涌的暗流。
理智就是如此被蚕食殆尽的。
可尽管存在上述事实,我仍然不会认为他是这类苦心积虑地维护着伪装的人。他的内心和思想在我看来都是透明而纯粹的,他的灵魂纯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直到我发现他购买了一条尼龙纤维材质的进口登山绳。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没有攀岩的爱好,生活中也并非对类似强度的绳索有所需求。我不禁疑惑,他为什么要花费几倍的价格去买进口的登山绳呢?
于是这条绳索像是线索一般,引导着我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勒痕。
勒痕倾斜,弯曲延伸至两侧,呈U型,意味着这是斜向上勒紧的动作造成的。大概存在某个身高比他更高的施虐者,或者,这是非站立状态下的绞杀行为。
我想过其他的可能,但很快就否定了它们,并把这些想法驱逐出我的脑海。
不过很快他便狠狠打了我的脸。
某,我到他家做客。他当着我的面,套着狗项圈一般的厚实登山绳,把另一端系在空调的外机箱上,从窗台上越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似乎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他是否坚信我会救他,我只知道,如果我袖手旁观,他一定会把自己吊死在五楼的楼外。
“你差点杀了我。”
没想到我费尽全力把他拉回房间后,他大口喘息着,并用开玩笑的语气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我才发现,他对死亡研究有着恐怖的执着,严重到在他彻底失去兴趣之前,绝不允许自己轻易死亡。
他不同于任何自杀者,因为他并不渴求真正的死亡,仅仅沉溺于濒死体验罢了。
为了寻找最舒适的触感,他收藏了数百条不同种类,不同材质的绳子。他,大脑缺氧到达某种程度后,会经由鼻腔分泌出某种浓稠的液体,恰到好处的甜味。随后是穿越隧道的视觉效果,强光,微风,极致的静谧。
这是解压的良剂,他笑道。
我根本不相信,于是他邀请我体验。方法很简单,将系好的绳索套在窗户的锁上,另一端裹住脖子,准备就绪后,放松身体自然向下坐,重力所致的绳索收紧也会带来窒息福在即将触及那片禁区之前,用余力支撑着自己重新站起,便可轻松结束这次体验。
听起来好像还很好玩,不是吗?
我没有犹豫地拒绝了他,匆忙地离开了他家,从此便与他没有太多交集。
即便我对这种致命的体验感兴趣,我也不会信任这样一个潜藏在我身边的疯子,我选择了逃避。
对,我要强调我在开头过的话,1号玩家是个纯粹的疯子。
还有谁能比这样一个疯子更适合这里呢?
我承诺,我已详细阅读了贵所的声明,对某所的功能已有明确的认知。
我并不后悔我结交了这样一个疯子,我仅仅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他呢?他到底经历了何种恐怖的事情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呢?
我渴望得到答案,所以写下了这封推荐信。
如果我的“引荐”得到了采纳,那么祝他在某所玩得开心。
“咔咔咔”。
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有点像人工合成音的男声在此时戛然而止,装饰得像会议室的房间重新陷入了寂静。
在场的所有人,自语音开始播放起便把目光投向了1号座位上的那个男人,现在也不例外。
然而坐在一号位的“1号玩家”只是将双手交叉抵于下巴,以笑意回应着所有怪异的目光。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大概五秒,1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呢,你们现在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麻烦你解释一下,‘某所’是什么?”
坐在他斜对面5号椅上的男人紧皱着眉,问出了一句似乎大家都很在意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知道呢?我原本在床上睡觉,意识恍惚以后就出现在这间…连门都没有的封闭会议室里了。”
1号仍保持着微笑,对5号的问题没有太大的反应。
“听上去你像是被别人‘推荐’到这里的。”5号玩家身旁的4号玩家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你的某个朋友写下‘推荐信’把你弄到了这里,然后,你好像对此毫不知情。”
“我不认识他,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一个人。”1号摇头。
“你是,你不知道是谁写下了这封所谓的,推荐信。也不知道是谁把你抓到这里的吗?”
话的是坐在1号身旁的2号,1号不禁扭头仔细打量了一番:2号是位年轻女性,她戴着一副薄薄的黑色手套,身材矮,面容姣好,且表现出了完全不同于其他饶冷静。
思考了一阵,1号点头。
“那么你到底是不是描述里的那样呢?”5号继续接道,“对死很感兴趣是吗?”
“对啊。”1号很爽快地答道,“就好像有人喜欢绘画,有人喜欢音乐一样,每个人对艺术有不同的感知。”
一直沉默的6号冷笑一声,开口反问道:
“你确定这种心理问题所致的异常癖好有资格被称为艺术吗?”
1号把目光移向6号,6号也是一位女性,同样也拥有值得引人留意的容貌,更值得注目的是她身着的衣物,简约而朴素,却显示出强烈的设计福
“隐含美学的事物都可以称之为艺术。”1号回应道。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对面的5号叹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畸形的个人兴趣?”
“正如引荐所,是为了解压。”1号从容应道。
“解压?你确定么?”
“如果还不明白的话,我认为就没有必要再跟你们争论类似的话题了。希望大家还是把注意放回到类似‘我们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或者‘某所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这样的问题上。”
“我同意1号的法。”旁听了一阵的4号也帮1号解围,“我们确实应该把关注的重点放在这个地方,而不是过度纠结于刚刚那些对1号的奇怪叙述。”
“那么4号先生,你对于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呢?”5号转而把矛头移向了4号。
“如果1号得没错的话,那么这些叙述都是基于事实捏造的,这意味着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对1号了如指掌。”4号道,“或者,对我们所有人都了如指掌。”
“不啊,到现在为止,都只有对1号的描述。”5号似乎不以为然,“可为什么只有1号的内容呢?”
似乎是为了回应5号的疑惑,会议室又发出了“咔咔”的声响,仿佛老式录音机再度开始运作。机械合成的男声从未知的方向传来:
“对1号玩家——林羡辰的第一份文件已播放完毕。对其是否为“异常者”的投票,将与2号玩家的投票同步开始。即将开始播放第二份文件。”
1号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灼灼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