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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看书院 > 古言 > 点银烛 > 十八章 雪虐风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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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云茧快要包裹不住凛冬之力,已无奈释出零星雪晶,只若针尖大,洒在皮肤上,蓦然一点凉。

掖庭宫位于整个皇宫之西,若去前朝后宫必得经过嘉猷门。这次的路线与淑景殿未赴之约相差无几,亦是穿过千步廊往东,直到归真院。再以归真院为点,平时掖庭的宫人内侍一等,便在此处或左或右分流,前去后宫不同位置上值。而这熏风殿,便在后宫西海池之左。

我俩过了归真院,该向左转之时,那宫女偏要引我去归真院正北的彩丝院。

我疑惑,因这两处院落早已空置无人。

归真院因位于宫官宫婢日常出入内宫之处,人事喧杂,早已不安置后妃入住。

而它北面这处彩丝院,虽围了一圈石山花木相对僻静,可到底位置不够讨巧。无非新帝初登大宝之时,新入宫的秀女暂住彩丝院待召待封,现如今已然空了三载。

我不解:“去这空荡荡的宫室做什么?”

只见宫女逢迎一笑:“昭仪生怕人多嘴杂,便在这里等候于你呢。”

我心里纳闷,真是题大做!

那宫女前头引路,推开彩丝院的大门。虽是日日洒扫,可是没有人气的地方到底觉得阴风阵阵。

这彩丝院与别的宫室建筑不同,迎面没有大殿,进去便是宽敞的院子和北面的一座二层楼阁。

长方形的楼阁几乎占满了北墙,只剩左上角留有一扇闭锁的后门。而右边则是临墙三间廊房。除此之外,只剩几处盆景寥寥,并无其他建筑。

只见楼阁廊房皆未点灯,黑洞洞的,不像是有人在等候。

我刚想询问,未来得及开口,就突然被人从背后猛推一把。

力量之大,冲击的我往前趔趄了几步。还好这次站得直,不然又是一次嘴啃泥。

我又中招?

迷惑脸。

刚收住脚下我就立即转身回望,只见骗我来的宫女居然正在关门!

我立时飞奔过去,死死抓住门把手与之抗衡。就在我挤出半边身子快要逃脱之时,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了一人。

新加入一股力量,我的局面瞬间转为劣势。撕扯之中,我再度看见了那双印象深刻的薄眼皮,那张圆而不润的脸……

我惊诧,又是你来害我?

虽然现在力量悬殊,我难以抵抗,但当外头二人齐心协力将我往里推的时候,我死死抓住了薄眼皮女子的一只袖子,如何都不放手。

沉重的大木门砰的一声,夹住了她的手臂。随之一声惨叫,她的手腕处瞬间血管爆裂,鲜血喷涌而出,跟着淋漓一地。

这场面,犹如血袋被踩爆……

惊得我一丢手躲开老远。她们便趁机,把那血手抽了出去。而大门,咣当一声,锁上了。

门外传来紧咬牙关,恨我入骨的话语。话中的憎恨之意没有因疼痛而减少分毫。

“好你个贱人!今你伤了我的左手,我明来捡你的尸骨。实话告诉你,也好叫你做个明白鬼!主子一心除你,你就今夜安安心心在这儿冻成冰疙瘩吧!”

发完了狠话,她们走了。

我疯狂的晃荡那门,可最多只撑开一条缝隙。通过门缝,瞧见她们两个搀扶着走远,那两身衣服,应是内官局宫女的妆配。

我心中也是恨极了,暗暗许诺:“好,这次我可记清楚了。等我出去,咱们来日方长。”

她们为了置我于死地做足了准备。

彩丝院中任何向外攀爬的凭借也无。没有绳索,没有靠墙的树木,没有能够挪动的垫脚石。

墙是两个我那般高,一尺那么厚。

我呼喊求救,只喊了两声我便认输。声音的穿透力还不如路过的鸟儿,它们至少还可以被我听见扑棱翅膀的声音。想来把嗓子喊破,也是无济于事。

我一圈一圈的巡视着。

楼阁与廊房的大门都紧锁着,就连窗户也从里面封死。

唯一的藏身之处竟是两处建筑之间的夹角,至少三面是墙可挡寒风,至少屋角飞檐略遮霜雪。

我默然站在院郑而雪,已经开始狂舞倾城了。

漫而来的雪之灵,看起来简直是温衣暖被里的棉絮啊……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落着,可是伸手去接,却是冰凉。

凉透指尖,冷到心里。却又能发出一枚情绪的新芽来。就好像,你们认为我在这里痛苦受罪,可我偏偏去欣然去接受这场寒冷和大雪,又有哪里不好?何尝不可?

我哪里是白露日所生,我本是寒冬腊月所生的孩子,我出生在一个下雪,那是一场连下三的大雪。

我就莫名其妙的爱雪,怎么看,怎么爱。

我多享受一会儿雪的沐浴也是很好,当初我的灵魂误入人间,不就是雪载来的吗?

我就站在这里迎着它们吧,多么干净,足以涤净因爬墙而脏污黢黑的双手,因地面湿滑而沾衣的泥垢,因十年风月了无情而造就的困倦之身。

如果此生将在今夜被雪带走,我毫无遗憾。如果,我是如果,如果能够顺便带走我转世千百轮回的古老灵魂,那将是何等的欢喜。

然微微发笑,笑叹这一心妄念。

雪若有知雪不染,风如有情风也宁。

短暂的低沉总会消化完毕,满满的求生欲也会爬满心头。

我得先活着离开,再谈乘风归去。

于是乎,先掸掉身上的雪,收紧衣袖,老老实实的躲进那个遮风的角落里。全身缩成一团,尽可能的保存体温。

真冷啊,地板和墙面全像冰块。现在给我一筐蒲草,也得能好受许多。

脚下已冻透了,寒意顺着腿一路往上爬。

我看了下手表,而冻的红紫不堪的手背却先映入眼帘。

正是晚上十点来钟,罚跪那夜还有人予我披风,同我聊上半宿。而现在,还有整整一夜,我该如何挺过去……

我把领口提高,将口鼻埋了进去。再拆开发髻,以头发护住耳朵。就这样,呼气哈气之间,还有些热流,不至于让整个人快速的冻透。

雪扑簌扑簌的落,只管在地上堆砌。我虽然闭着眼睛眯瞪着,但也能感知四周的积雪有多厚。

早该是睡觉的时间了,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普通民众并没有熬夜的资格。如今,我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到点,就条件反射的哈欠连,可是现在我不能睡,也睡不着。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寒冷侵浸到了骨头里。已经不是冷了,我感觉疼,好疼。可是却不似刚才那般寒战打个不止,哆哆嗦嗦了。

又慢慢的,身体趋于平静,呼吸和心跳好像都放缓了……

这种感觉很像微醺。

冻的久了,也会醉啊!

我越来越不能控制意志,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里,若一颗石头沉入了海底。

就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间,好似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贴过来了。

是谁给我盖上了一张狐裘毯吗?

我试图转动眼球,可睁不开眼睛,只能感受这毛茸茸越贴越近,直到把我团团围住。我仿佛睡进了一只大棕熊的怀里,柔软,温暖,再不惧风雪。

我把最后的那点清醒泄掉,安心的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还做着梦。

又梦见甜甜猫舔我的头发了,她那带刺的舌头像块砂纸,刺啦刺啦来回刷着。

清洁毛发是猫咪每都要做的事情,当然,它们也会帮自己的心上喵共同清洁。

而我就是她心上的“人形喵咪”。

可她今有点过分,竟然总往我脸颊上舔,像被老爸的胡茬扎了,刺痒刮痛的。

这不适感使我醒了过来。待缓缓睁开眼睛,借着满地的雪光,一只猫脸竟然在我的眼前。它的头,几乎与我的头一般的大!!

她那大舌头又刷了过来,简直遮蔽月。在我的鼻子上刷了一道,舔走鼻尖上的落雪。

呐!呐!

甜甜???

“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变这么大?”

她知道我和她话,下巴一扬,“喵呜”一声~

我手一撑地,坐了起来。才发现我一直躺在她的身上。她一直蜷着身子,像是个U型枕般环绕着我。

而且……不只是甜甜猫一只,还有另一只大猫咪!

它担当起了被子的作用,“盖”在了我的身上。它通身白色,只有半边头顶和尾巴是蓝灰色,长得像个海盗。

我的个老鹅啊!!

我感动至极,喜极而泣。它们竟是这样用自己的体温,护我一夜的周全。

甜甜和以前一样,一和她话便发出“咕噜噜”幸福的声音。

我摸着她的头道:“你又是怎么穿越来了?还穿成了“狮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她轻喵了两声,声调婉转,是在告诉我,他们两个现在在一起生活。

没想到“一家人”竟然在这里团聚了。

看来,前些日子出现在窗台上的影子,真的是她。现在我明白了,甜甜猫该是顾虑着自己体型过大,不能轻易出现。

呜咽的寒风又把我吹回到他们两个的怀里,我们三个继续团在一起。现在我家甜甜这毛发,超级浓密柔软,怕是她睡到雪窝子去也不怕了。

我一直和他们着话。告诉甜甜,若时间与地点妥帖,我就摇十二声铃铛与她相见。

并做手势,在她眼前忽闪忽闪比划着,比划出铃铛和十二的意思。就像她时候,我用铃铛逗她那样子,她一定听的明白。

不多时,苍穹由银黑泛出一点蓝光。

色欲亮,一夜的大雪还未停。

又过了两刻,不远处长街上,扫帚清雪的声音已经响起。

闻听这划拉划拉的扫地声,甜甜和海盗猫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瞧了瞧它们的体型,除了长得和幼狮不一样外,大可真的没有分别。

是时候了。我呼噜呼噜他们两个的毛,控制着不去想「离别」这个词,拍拍他们的背:“好啦,这一关过了,趁人不多,快走吧。”

甜甜又拿头蹭了蹭我,现在这力度可是差点把我蹭倒。

依依不舍之中,还是回望了我一眼。这才与海盗猫攀上廊房,沿着墙头跑开,消失不见了。

许是清雪任务繁重,这清晨第一班上值的人比平时早了三刻钟。

耳听哗啦一声,彩丝院的门开了。虽搭无人居住,但日常的洒扫还是要保证的。

我默默的往外走,一位宦官哥迎头与我撞见。

见我如见鬼。

扔下扫帚打着出溜,摔得落花流水的跑了……

也是,来打扫没人居住的宫室,一开门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能不跑吗?

难为他了……

上助我,早开门这会子时间,赶在了来捡我“尸体”的人前面。

我便双拳一攥,飞风一般的窜了出去。

外头的雪真厚啊,一步下去便如踩进了雪洞里,步履维艰。但我只能没命的跑着,吃奶也就这么努力了,生怕再出现几个陌生人把我提溜了去。

我的衣裙上,头发上,沾上了满满的雪花,狼狈如一个迷失在雪漠荒原中的不归人。

我该去哪里……

回暴室?去找苹果?还是去找苏姑姑做主?

脑中如镜,突然照出一个人影来。

我该去的地方应该是青鸾宫啊,不仅我需要周贵妃,周贵妃此刻也需要我。

害我的人,单那股子急迫的狠劲儿,就太像北境王李灈了。何况到目前为止,要杀我的始作俑者,也只有李灈。再加上其他的迹象,能和这马脸王爷一条绳上的人,还能有谁?只有他的妻妹,皇后。

现在,只有周贵妃和我的矛头指向的是同一个地方了——中宫昭庆殿。

那枚青鸾玉佩此刻成燎梯,直通到周贵妃的寝殿外。

贵妃尚未起身,而此刻,还哪里还姑上什么虚礼,我急切拍门喊到:“快!快拿一碗鸡血,泼到彩丝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