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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看书院 > 古言 > 点银烛 > 五十一 春色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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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的寒酥,待招的迷魂。

蹁跹之后,无力突破自身的重量,也学不会飞翔。

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如我之力,微乎其微。不能逆转境遇,最后只能是一个重重跌回地面的结局。我在等着落地的一刹。地面是不是熟识的坚硬?

可是,未曾料到,竟好似一双大手接住了我……?

陷入混沌的我突然清醒了一半。像是濒死的人,提了一口气,便又活过来。

我看见苍穹上的白光,然后雪片旋转着,越转越快,直到周围的世界也开始旋转,然后便旋进了一个饶胸膛。

他也开始旋转,我看不见太多,只能看见他的襟扣,和上地下流转的画面。

像是拉洋片,由快及慢,逐渐停下了。

意识是朦胧的,两耳全是自己喘息的声音,眸子一点点的聚焦,看回现实当郑

又是蜂拥而至的人头,我躺在地上三魂不见了七魄。

有人摇晃着我:“没事吧,没事吧。”

意识逐渐清醒,我意识到,一个人接住了被马儿甩在半空的我。他旋转着身子以卸掉冲击的力量,最后抱着我,一并滚在了满地的泥里。

不停与我着话的面孔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微微有些棱角的鹅蛋圆脸,眼睛不算大,鼻子不算高,嘴唇有一点圆嘟嘟,肤色偏暗,可是整体却觉得看起来很舒服。

我缓缓吐出几个字:“念奕安。”

他笑了,露出不算太整齐的四颗牙齿。有人,牙齿不够白利者,心肠柔软。

他轻声:“我还以为你被吓傻了。”

这时冬休也飞跑而来,将我扶坐起来。

我低头看看自己,袄裙全脏了,黑泥水沾的到处都是,十指因抓马鬃而灼的红亮,狼狈极了!羞愤极了!

随从们已经将那匹混蛋马捉了回来,一边勒着缰绳一边用马鞭恫吓着它!

可它还对我得意的声嘶鸣了一声……

受到一只牲畜的挑衅,我不禁又气又恼,双脚乱踢,哭闹起来:“今晚我要吃烤马肉!把它牵回去宰了!”

冬休连忙来劝:“不行啊,要吃也得查完事再吃呀!”

“不查了不查了!现在我就要宰了它!”

念奕安拽着我的袖子:“大人可是忘了,杀马乃是违法!你还当街吵嚷。不如将这贼马交于我,我寻个时机,偷偷把它给宰了,替你出这口恶气?”

光打雷不下雨的我停下了:“真的?”

他的眉毛一扬:“自然,我这就把它牵回去,先赏它一盘海带炒肉。”

罢,他站起身,对牵马的随从:“你,先带着马回府,好生理料它。”

那随从笑着,一抱拳:“是,的遵命。”

念奕安回过身来看了看我,从亲信手中拿过他的披风,好为我遮挡满身的污泥。

但他没有越礼,只是将披风递给冬休。待冬休接过了,方才与我披上。

我见他一身黑色,泥污并不打眼,这才踏实领受了这番好意。

宽大的斗篷将我裹得严实,这才丛地上站起身。若不然下裙一屁股墩儿的污渍,更是难堪羞人了。

府卫们赶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又叫了辆马车过来,送我回府。

这才想起还没向念奕安致谢,便掀开了车帘子。他应声回转的眸子轻盈而和煦:“大人怎么了?”

我的口齿突然变得不如往日利索:“嗯……,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冁然一笑:“谁人不闻开远马市常有良驹,便过来瞧瞧。不成想,巧遇了。”

我突然觉得谢谢两个字显得有些生分,只逗乐道:“那可要心了,今儿个老黄历写着专有疯马出没!”

我二人哈哈一笑,再与对方点点头,才掩上车帘,回身坐好。

第一次觉得,心中纵使有了阴雾之地,也可以放晴的这么快!

回来府邸,沐浴更衣。

始才靠在禅椅上缓口气,再握两把白雪,冰一冰十指间的红肿,好能快些散掉淤在皮下的血点。

在地上骨碌那么多圈,反而身上一点擦伤也无。想是曾被力所能及的保护了,而山的人,该是他……

于是拭净了手,从药匣里选了一瓶跌打损伤药膏,正打算着人送到念奕安房里时,响起了扣门声。

我麻利儿的将药瓶掖进了袖里。

冬休开门,放进来一脸耍宝的鹿呦鸣。

“你猜,今宫里有什么新事?”

我压着眉尾,提起眉心,阅读着他的表情:“怎么,像是有了喜事,但又喜的不够彻底……难道,贵妃有孕了?”

他的眼睛一闪光:“哎哟你真能猜!不过只对了一半,不是贵妃,是乌昭容~”

我的心里一震,松快的一震。

话间他已经入了茶席,在不同的茶罐里挑了一味渠江薄片,就着落地大窗,琉璃白雪,烹一壶茶香。

可霎时间,却莫名将眼前之人,看作他人之影。

我使劲闭了眼睛,用力到睫毛都快扎进了肉里。再睁开,才发现是真的看错了,又觉得有些遗憾。

「此情此景,茶匙轻曳,化作腕间清流。公子尔雅,润于杳杳雪。」

——不该是这个浑人。

我奚落道:“你倒自觉,这罐茶我瞧着极少得,还打算留着。”

“怎么突然气了?”鹿呦鸣瞄了一眼冬休:“看来苏内司果真知人善用,分给你一个尖酸抠包,好每日啰嗦你。见效的真快。”

我心中一叹,姑姑……有些想她了。

冬休笑着接过话:“鹿常侍也是有些夸张,奴婢家里是生意人,账目难免要求精准无误。行事上,许是延续家风了罢。”

不知不觉,话题偏离了太远。

我将主题拉回来:“乌昭容有孕几时了?”

鹿呦鸣口气松怠:“今日早膳刚用了两口便吐个没完,是闻不得鱼糜酥的味道。后来医官去了,竟号出喜脉,胎儿一月有半。”

我想起皇帝一度想用河豚毒杀她的事,便讽笑道:“乌昭容若是怕鱼糜,也得过去。”

“啊?”

“没什么没什么,那圣人是喜呢?还是喜呢?”

鹿呦鸣将烫洗好的茶杯往我面前一搁,咧着嘴角:“这是什么奇言怪语!圣人自然欢喜,连着殁了两个皇子,你呢!”

我嘟嘴点头:“哦~~原来如此!子嗣着实是重中之重。”

我往前凑了凑:“这三皇子死于惊惧,二皇子死于中毒,近来可有将幕后真相抽丝剥茧,查个水落石出?”

鹿呦鸣滋滋的品着茶,眼睛翻着个儿,从杯口上方瞄着我:“有些事情不便细查,细查了也不便尽。”

他的眼神让我有些担忧。

也许出于心虚,好似我遣走百治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算着日子,若在路上没耽搁,这时候百治应该已经到了凉苏县,拜谒过阿爹了。

饮完茶,他临走之时又想起一事来,冷不丁的道:“关于那水银……京中官员太多府邸更多,若挨个查一遍耗时颇巨。但目前,暂无哪家私进水银的消息。”

我点点头,终于把他盼走了。彼此都是有话藏掖的人,聊起来味同嚼蜡,毫无意思。

回来茶桌,我将鹿呦鸣用过的茶具用镊子夹进了托盘里,叫冬休搁远些去。

点上熏香,开一扇窗,散去冗杂的气息。

窗口引风,热冷二气一汇,纷纷雪花就欢腾的灌进来了,啊哈,像是淘气的顽童们。

这大概,是冬未及打点完行装,留下的最后一只雪尾巴了。

二月二日涉笔新,水仙竹叶两精神。

与幼时一样,总爱用水彩涂鸦,画着窗外的春色初上。

正在宣纸上点着针尖大的满树绿芽,冬休来唤我:“大人,有人在院外等你。”

色碟里的颜料原本淡了,本欲再添些,在这个节骨眼停下,倒也正好。正因不喜看到明艳的颜料被辜负,风干皲裂的样子。

我将画笔掷于笔洗。遇净水,流青花,绽碧云。色泽变幻,别开生面。还有零“凌烟功臣少颜色,将军下笔开生面”的生机之福

冬休抚我:“我来清洁,大人且去。”

然后,我轻踮步子,下了楼阁。

刚出到院外露之地,便觉气节一新。融融暖风正微扬起我的裙摆,摇曳的樱草色是一层又一层的绿波。

念奕安立在不远处。

依依杨柳卷着新芽,萌发于少年身旁。

一见他,我的樱桃口像是熟透了,裂出弯弯的口子,果汁甜笑:“原来是你。”

他闻声抬头看我:“特意来找大饶,快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哦?是哪里,这般神秘……”

“等下就知道。”

没再追问,随了他一起,从花园的角门出去,踏上了那条夹道宅巷。

狭长的巷道今有春光映衬,也显得活泼起来,不似初见之时的局促暗沉。

我与他并排行着,不知是哪处的琉璃瓦拨弄了日光,在地上照出一个个溢彩的光圈来,如同七彩的泡泡。

我二人不约而同下脚去踩,与光影争先恐后,哈哈笑闹。

雀跃了一阵,又见一大片从邻家院墙流泻而下的紫藤。

赏其婉约,我不禁跳起来去够。这一跃做足了势,铆足了劲,虽没有够着,但从心劲儿来,直觉身轻若飞!

见我如此,他也如此。

我脸朝后往前蹦跶,瞧他猛地一跳,手指恰巧触到,顺带将那紫色揪下来一缕。

他欢呼:“够着了够着了!”

然后加快两步,将含苞待放的一截花枝,簪于我的发间。

紫藤花的花苞,像毛茸茸的穗子。我轻轻抚摸髻边那一缕温柔:“好看吗?”

他笑的极其灿烂:“好看。”

他似乎一时间想不起别的词语,只是朴实无华的着好看。末了又添了句:“我知道有一处紫藤瀑布,待开的浓了,一起去看看吧?”

我盎然在春和景明里:“何时?”

他的笑容更明朗了,双颊上的轻微不安一扫而空:“还有一个月。”

“好。”

我笑的莞尔,答的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