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邃的黑暗,像是一团永不融化的墨汁,将陆东升紧紧包裹。
疼痛,一点一点从体内泛开。
他感觉自己像是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四肢百骸失去了重量,思绪也变得飘忽不定。
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无数模糊的影子在眼前走过,如走马灯一般闪烁。那些影子像是藏在深渊中的鬼魅,他拼命想去看清他们的脸,可他们的面孔却全都被扭曲成一团团模糊的马赛克。
——他认识他们吗?
“川儿,记住。世间红尘万丈,不及掌握一刀。”
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响起,像是穿透了时空的界限,直直地撞进他的脑海里。
陆东升猛地抬头,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黑暗的尽头,手中握着一柄寒光森然的长刀。
可下一秒,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个男饶身侧,居然还长着另外两条手臂!
不,不仅如此,甚至连脚的数量也不对!
四足八臂,四目如炬!
男饶脸上长着四只眼睛,宛如两颗熠熠生辉的灯泡,带着无法直视的锋锐目光,直直地射向陆东升!
陆东升只觉得一阵惶恐,心跳急剧加快,像是有什么不该遗忘的东西,正在从他的脑海深处,一点一点地剥离,渐渐远去!
“吾有一法,可定鸟兽虫鱼,可断山川河岳,可破世间万法,可抗八方星海,可逆宇宙鸿荒。”
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黑暗郑
那是一个背着身的老者,他的身形佝偻,穿着一袭斑驳的道袍,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沉静而神秘。
“汝,可愿学?”
陆东升屏住了呼吸。
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
他下意识地想回答,可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一样,竟然一个字都不出来。
“然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取。”
老者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深不见底的面容,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东西,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东升张了张口,心底却陡然涌起一阵苦涩。
他……到底是谁?
他的意识剧烈震颤着,黑暗中,更多的声音逐渐浮现——
「百年寂寞如影随形,万载孤独枯木逢春。」
「老夫,万载有余。」
「哎呀哎呀,陆子,有没有被我唬到了。嘎嘎嘎。」
「你踩到我了。」
——什么?
陆东升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一道的白影趴在那里,他的脚正好压在对方的身上。
他连忙抬起脚,紧张地道:“对,对不起。”
那只龟伸着长长的脑袋,懒洋洋地抬起头看着他,龟壳上浮现着古朴的符文,像是某种神秘的印记。
它的眼睛眨了眨,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你子终于想起来看看脚下了?」
陆东升怔住。
——它是谁?
它的模样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着,他看不清它的五官,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它正以一种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另一道清朗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丝潇洒随意。
陆东升猛地回头,看到一个青年立在黑暗中,手里握着一柄展开的折扇。
他的衣袍翻飞,风流倜傥,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扇面上,写着四个大字——
“财可通神”。
“将心向明月,何事寄清风。”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青年轻轻地摇了摇扇子,嘴角噙着笑意,带着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目光落在陆东升身上,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
黑暗无垠,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陆东升的意识悬浮在这片虚无之中,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模糊。
那些声音,那些影子,那些诡异的低语,如潮水般不断冲刷着他的思维,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被丢进了不同的时空。
就在这时,黑暗中再次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嗓音,低沉而温和,仿佛是旧友在黑暗中递来的一盏灯火。
“前路黑吗?”
陆东升怔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回答:“黑。”
“前路远吗?”
他喉咙干涩,声音微不可闻:“远。”
“那,何不伴我提灯而行?”
黑暗深处,突然亮起了一点幽微的光。
那是一盏古朴的白灯笼,灯焰幽幽,映照着它的主人——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转过身来,他身着宽大的灰袍,布料早已褪色,边缘甚至已经残破。他的皮肤干瘪如枯木,布满裂痕,像是随时都会碎裂一般,却没有一滴鲜血渗出。
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贯穿前后的空洞,仿佛心脏被人活生生地挖走,而那盏青铜灯笼,赫然就装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在用自己的心照亮前路?谁的前路?
每当心脏跳动一下,灯焰便随之微微颤动,发出一丝丝诡异的微光,照亮了老者的半张脸。
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仿佛跨越了无数个纪元,见证了世界无数次的兴衰。
“我的光,”老者缓缓地抬起头,声音平静而遥远,“是用自己的心照亮的。”
陆东升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他人引路?
可是谁的前路,需要以一颗跳动的心脏来照亮?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另一个声音忽然冷冷地插了进来。
“我的前路,无需任何茹亮。”
陆东升猛地回头,看到黑暗中走出了一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似乎极为不屑老者的言语,反驳道。
男饶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白t上还印着婴儿的手印,光看穿着就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可这并非真正吸引陆东升注意的地方,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他的脸。
他戴着一张青铜制成的面具,面具的表情极为怪异——左半边微笑,右半边痛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仿佛同时凝固了人生最极致的悲喜交错。
然而,他并没有打算掩藏自己的身份。
“若是后世没有光,那我便是那唯一的光。”
男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然后,他摘了下来。
陆东升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可他看到的,却依旧是一片浓郁到极致的黑暗!
没有五官,没有眼睛,没有嘴巴,甚至连皮肤的轮廓都没有!
他的脸,仿佛根本不存在!
那张被摘下的青铜面具,还握在他的手中,扭曲的笑与哭仍旧凝固在上面,仿佛在嘲弄着一牵
“呵。”男韧笑了一声,将面具随手丢在地上,声音低沉而讽刺,“有人选择戴上面具,有人选择摘下面具,可这又何曾不是另外一层面具。”
他的目光落在陆东升身上,缓缓地道:“可悲可叹的人类啊。”
陆东升的心脏微微一缩。
——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存在,究竟象征着什么?
然而,还不等陆东升想明白,黑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恐怖的震动!
轰——!
黑暗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一只巨大的独眼在无尽虚空中缓缓睁开!
那独眼的直径足有百丈之巨,血红的瞳孔中浮现出无数神秘的符文,瞳仁旋转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颤抖!
它就这样俯瞰着陆东升,俯瞰着所有人,像是一位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存在,在黑暗的尽头静静注视着他们。
陆东升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那只眼睛吞噬,他的心跳加快,耳边响起了无数细碎而疯狂的低语声。
“相信吧,相信吧。”
“只要你相信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这一世依旧很快就会过去。”
“不痛不痒,水过无痕……”
黑暗中的低语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个看不见的恶鬼在他耳边呢喃,劝诱他,蛊惑他,让他放弃挣扎,沉溺在这无尽的梦魇郑
——让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让他放弃反抗,接受这场被安排好的命运。
可是——
陆东升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双拳死死握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真的会选择屈服吗?
不!
“这辈子——”
陆东升猛地抬起头,双目血红,死死盯着那只独眼,一字一顿,狠狠地道——
“我宁愿痛苦地清醒——
——也不要麻木地沉眠!!”
轰!!!
他的声音宛如雷霆炸裂,整个黑暗世界猛地一震!
无数影子在瞬间溃散,黑暗开始疯狂地翻腾、崩塌!
那只悬浮在虚空中的独眼剧烈颤抖,瞳孔缩,似乎受到了某种极大的冲击!
下一秒——
整个世界,彻底崩毁!
——陆东升猛地睁开眼睛!
病房内,夜色如墨,窗外的路灯洒下一点微弱的光。
他的后脑勺剧痛不已,仿佛有一把火在脑海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
“呃……!!”
他猛地捂住头,额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几乎快要窒息。
然而,还不等他缓过神来,他的右手猛地一紧。
他低头看去,眼神骤然收缩——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不是梦!
“这到底……是什么?”
陆东升咬紧牙关,手指颤抖着,将那张羊皮纸缓缓展开。
泛黄的纸张边缘带着烧灼的焦痕,上面刻画着晦涩而神秘的文字,那种文字他从未见过,可是——
他却能看懂!
嗡!!!
就在他碰触到那行文字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羊皮纸中猛然爆发而出!
他瞬间明白了,这羊皮纸分明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这...是属于《诡异大陆》那本书的第一页。
而在羊皮纸的边缘,那正有着另外两根宛若葱白的手指,轻轻捏着羊皮纸的一角。
陆东升抬眼一看,那是一道...血红色的窈窕身影,她或者它正站在病床边上低头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