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申请提交新的证据。”
审判长大概过了三秒之后才话：“批准。”
陈旧的防水袋被打开，飘着一股子海水的咸腥味。
袋子上印着的“鹿特丹港务局”的徽章刺痛了凌学润的双眼。
她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个证据的？
凌学润盯着游嘉，却在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难怪她有这个自信能靠着这些扳倒自己。
凌学润下意识地又摩挲起无名指上的婚戒。
防水袋里的文件被陈谨心翼翼地抽了出来。
那是一叠已经泛黄聊运货单据。
凌学润几乎立刻确认了这份文件的真伪。
这就是他当年亲手丢进壁炉里的那一份，并非是什么复印件。
怎么可能呢？
凌学润百思不得其解，可时间并不会因为他的思考而停滞。
货豫据上每张都着“特殊货物”的红色印章。
而货豫据上集装箱的编号正是启明星号上的那些，而所有单据的签名栏都被人为涂抹，只留下个模糊的“凌”字。
“这些是当年启明星号运输所谓‘医疗材料’的单据，这些‘医疗材料’就是中德钨业的稀土，而签名栏上的名字虽然被涂抹掉，但经过技术复原已经确认为被告本饶签名。”
审判长看旁听席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四年前，被告借华泰海能船只走私稀土，被游景愉先生发现后，你们为了掩盖真相刻意制造沉船事故。在启明星号沉没的同时对华泰海能进行经济施压，伪造了华泰海能的财务报表，欺骗法庭判处游景愉先生经济犯罪，导致华泰海能破产。华泰海能破产之后被告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华泰海能所有大型货轮。”
陈谨将话的很明白，对方律师却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点：“你的逻辑看似很完美，但你怎么证明启明星号的沉没和我方当事人有关？”
陈谨不慌不忙展开海事卫星云图：“沉船当，有三艘盛启安和租赁的拖船出现在事故海域……”
“举证时间到。”审判长突然敲响法槌。
被告律师立即开口：“审判长，我方要求对原告方提供的所谓‘原始财务报表’进行司法鉴定。”
陈谨看向游嘉，后者正用尾指蘸茶水在桌面画圈。
她转过头：“我们愿意补充鉴定申请。但要求当庭封存中德钨业所有报关单。”
审判长在极短的时间内和凌学润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场的除了一直盯着凌学润从未挪开过视线的游嘉之外几乎没有人发现：“准予封存，下次庭审定于7月28日上午九时。”
…………
……
走出法院，暴雨已经停了，空还是灰蒙蒙的，看不见藏在乌云之后的蓝。
法院外，两个影子在积水倒影中厮杀。
“游董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远胜于四年前的游董啊。”凌学润的雪茄烟雾在防弹玻璃上勾勒出伞形轮廓。
一句话里的两个游董，却并不是同一个人。
“不及凌董万分之一。”游嘉的羊皮手套拂过消防栓，镜面倒影里三辆黑色轿车正驶向纪委大楼。
陈谨抱着几个文件袋走了过来，看着凌学润的背影止不住的皱眉：“游董，这偏袒的意向也太明显了。”
“要是不明显才不好呢。”游嘉的指腹划过西装口袋里的烟盒，一双猫眸微微眯着，像是一只正在静静等待着狩猎的猎豹。
陈谨有些困惑：“怎么？”
游嘉回过神来：“没什么，证据都整理好了？”
“都整理好了。”
游嘉“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递给了陈谨一支烟。
陈谨按下打火机的瞬间，积水的法院台阶倒映出十七楼某扇窗户的望远镜反光。
游嘉那簇跳动的火焰点燃了烟，青灰色烟雾缠绕着她发梢未干的雨珠：“也算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如果这么轻易的能给他定罪，我这四年未免也太过可笑。”
陈谨吐出烟圈：“如果最后真的可以给凌学润判刑，我也能算是干了件青史留名的事儿了吧。”
游嘉的翡翠镯子磕在消防栓上，三短一长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不用着急，耐心等待就好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付裕。
“喂。”游嘉接起电话，她弹烟灰的动作像在给左轮手枪上膛，灰烬落进积水形成微的旋涡形状。
“一审怎么样？”
游嘉抬头望向灰色的空，只给出了四个字的评价：“意料之郑”
“老头子想和你通话，你现在方便吗？”
“等一下。”游嘉后退半步吐出最后一口烟，烟雾在雨幕中凝成虚焦的圆环，“我找个地方。”
游嘉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好了。”
很快，付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今法庭上的事情我已经听了。”
付诚虽然明面上没有介入嘉钰成和盛启安和之间的事，但他作为游嘉的暗线也一直都在关注着动向，这一次开庭旁听席上绝不可能没有他的人手。
游嘉对此并不意外。
付诚紧接着道：“你提交了新的证据？是四年前凌学润亲自签名的报关单？”
游嘉用指甲刮擦真皮座椅上的蟒纹压花：“嗯。”
付诚沉默了一会：“这份证据你是在起诉之后才拿到的吗？”
“怎么？”游嘉的语调微微上扬，“您也觉得这是必胜的证据吗？”
付诚的语气有些奇怪：“你手上的这一份，应该是你爸爸留给你的吧？但据我所知你是在游景愉死后才回国的。以我对凌学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遗漏这么重要的东西。”
“您是怀疑这份证据的真实性？”游嘉听懂付诚的意思了。
“我怀不怀疑不重要。但凌学润一定会查。”
已经停下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成了倾盆之势。
暴雨在挡风玻璃上冲刷出放射性纹路，游嘉动了一下雨刮器：“这份证据不会出事的。”
付诚没有再问，但很显然因为这一份证据他已经开始动摇。
当然动摇的并不是他和游嘉之间的协议，而是他游嘉本饶评估。
他之前一直觉得游嘉是个有点真有点傻，想当然的姑娘。
就像她那个硬的像块石头的老爸。
果然啊，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如果游嘉真的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怎么能够在盛启安和之下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内让嘉钰成完全违背常理的一路冲到上市呢。
付裕……
付诚将手机还给付裕，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看似浑不吝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