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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

景阳冈的晨雾还未散尽,清河县的青石长街却已沸腾起来。

四个赤膊的壮汉扛着碗口粗的毛竹杠,竹杠上晃晃悠悠吊着整只吊睛白额大虫。

那虎足有牛犊大,黄黑相间的皮毛上凝着黑血,左眼窝成了个血窟窿,右眼却还半睁着,琥珀色的眼珠蒙了层灰翳。

武松坐在另外一张由两个四方桌组成的八抬大轿上,一身粗布短打被虎血染得发黑,腰间草绳上别着半截打断的哨棒。

\"打虎的英雄来喽——!\"

街边酒肆的伙计们提着铜壶挤在最前头,滚烫的烧酒直接往武松脚下泼——这是清河县迎好汉的老规矩。

酒液溅在青石板上\"滋啦\"作响,蒸腾起的白雾裹着武松的腿,衬得他脚上那双裂了口的麻鞋像踏在云里。

\"大英雄!这畜生昨夜咬死的羊还在俺们院里挂着!\"

武松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绸缎庄的娘子们躲在门板后偷看,有个穿柳绿衫子的突然晕倒在丫鬟怀里。

\"让让!都让让!\"

卖脆梨的郓哥顶着竹筐挤进来,筐里堆着二十多个雪白脆梨。

孩子胳膊粗细的麻绳往武松跟前一递。

\"俺爹...英雄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再打虎...\"

可惜,话没完就被挤到一边。

街角突然传来唢呐声。

原来是狮子楼的乐班子来了,吹的却是《将军令》。

班主举着面铜锣开道,锣心凹处深深嵌着半颗虎牙——方才武松随手赏的。

看热闹的闲汉们跟着调子跺脚,震得临街阁楼窗板\"咯吱\"乱颤。

众人抬着武松,大摇大摆的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人群汁

两个佝偻的身影,却在这时悄悄脱离了出去。

“冤家,你不去衙门口看看武二哥了?”

花子游闻言,撅着嘴道。

“看什么看?不就打死个老虎吗?有啥好看的?再,那玩意他没我,他能那么快打死吗?”

他忍不住朝着李师师发起了牢骚,随后,又突然低声一叹。

“唉!只是可惜了我的虎鞭…”

“噗…”

李师师闻言,顿时忍俊不禁。

“死男人,你也别惦记了。那…是只母的,没你要的东西…”

人群的喧闹声渐渐远去,花子游拉着李师师拐进一条窄巷。

巷子幽深潮湿,青苔爬满墙根,与外头的锣鼓喧仿佛两个世界。

\"母的?\"

花子游猛地顿住脚步,眉头拧成一团。

\"跟你一样?\"

花子游话音未落,李师师的绣鞋已狠狠碾在他脚背上。

“嗷嗷…疼疼。”

\"冤家这张嘴啊!我看是真该抽...\"

李师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指尖却突然抚上花子游的衣襟。

“听,你在这清河县…也有几位红颜知己?”

花子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警觉。

他反手握住李师师的手腕,将她往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一带,低声道。

\"怎么?吃醋了?\"

李师师冷笑一声,指尖在他胸前轻轻一划,指甲瞬间便在他胸前刮出一道血痕,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吃醋?\"

她眯起眼,声音又轻又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你跟我,你这颗心,到底分了几瓣?\"

花子游一看对方脸色不对,立马便收起来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正色道。

“媳妇,我在这哪会有什么红颜知己?我昨晚就是喝多了,跟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是在故意气你的…”

李师师闻言,指尖的血痕猛地一收,花子游顿时疼得\"嘶\"了一声。

她冷眼瞧着他,红唇轻启。

\"哦?那你昨晚跟我的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都是我在做梦?\"

花子游额角渗出冷汗,却仍强撑着笑。

\"媳妇儿,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两人边边闹,很快便转过了街角。

回到街上的两人却突然发现,这条街似乎更为热闹。

“夫人快看,那位就是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好威武啊!”

花子游忽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顿时感觉浑身一震。

急忙朝着那人望去,只见一身穿墨绿色的罗裙女子,正挽着一位俏丽妇人,指着武松的游街队伍兴奋地着。

那女子眉眼如画,唇若点朱,腰间系着一条绣着海棠花的丝绦,衬得身段婀娜。

迎春?

那她旁边的岂不是——李瓶儿?

花子游盯着李瓶儿和迎春,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李师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柳眉倒竖,指甲再度掐进花子游手臂。

“好啊,你这冤家,眼睛都直了!”

花子游回过神,忙不迭地摆手。

“媳妇,误会!我不过是瞧着眼熟。”

话虽这么,他的目光却仍忍不住飘向李瓶儿。

恰在这时,李瓶儿似有所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花子游只觉她眼中波光流转,透着几分疑惑与探究。

迎春也好奇地打量着花子游和李师师,扯了扯李瓶儿的衣袖,低声了句什么。

李瓶儿闻言掩唇轻笑,眼波在花子游身上打了个转,见对方是个迟暮老人后,本不以为意。

可当她盯上对方眼睛时,一种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花…”

喉咙里刚发出声音,却又觉得不妥。

李瓶儿眼波微转,忽而掩唇轻笑。

\"这位老丈好生面善,倒像是妾身的一位故人。\"

花子游闻言,脊背一僵,连忙弓腰咳嗽两声,嗓音沙哑道。

\"夫人认错人了,老朽...咳咳...老朽这身子骨,哪配与夫人相识...\"

李师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颤颤巍巍\"的花子游,顺势在他腰间狠掐一把。

\"我家老头子腿脚不便,夫人见谅。\"

这时,迎春似乎也注意到了二人,凑到李瓶儿耳边低语。

\"夫人,这老翁的眼睛...\"

李瓶儿闻言,给了她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作势要递给花子游。

\"老丈老是咳嗽,这帕子...\"

\"不必了!\"

李师师一把拍开花子游下意识伸出的手。

\"我家老头子有肺痨,这病气过人!\"

着,猛地扯过花子游往后退了两步。

李瓶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帕子飘落在地。

\"咳咳咳!\"

花子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往李师师身上倒。

\"老婆子...我...我喘不过气...\"

李师师会意,立刻扯着嗓子喊。

\"要出人命啦!老头子发病啦!\"

一边喊,一边拖着花子游往巷子里退。

围观的百姓纷纷避让。

李瓶儿还想上前,却被迎春拉住。

\"夫人,游街的要过来了...\"

趁这空当,李师师已经拽着花子游钻进巷。

转过两个弯后,花子游立刻\"痊愈\",反手将李师师按在墙上。

\"媳妇儿,你刚才谁有肺痨?\"

李师师冷笑。

\"怎么?舍不得方才那位娘子?\"

指尖银光一闪,绣花针已经抵在花子游脸上。

\"要不要,我帮你绣个'负心汉'在脸上?\"

花子游讪笑着后退。

\"误会!大的误会...\"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迎春提着裙摆追来,手里还攥着那方绣帕。

\"老丈留步!我家夫人...\"

\"快走!\"

花子游一把抱起李师师,纵身跃上墙头。

迎春惊得瞪大眼睛——这特么…是个病人?

李师师在花子游怀里咬牙切齿。

\"花子游,你完了。今晚别想上床…\"

两人身影消失在屋脊后,迎春呆呆望着手中绣帕。

忽然一阵风吹过,帕子角落的墨梅印记清晰可见。

她脸色骤变,转身就往回跑。

\"夫人,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