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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雨落…

细雨如针,刺破无尽苍穹,将夜色化为一张密网。

潘金莲倚在窗边,指尖抵着冰凉的窗棂,雨丝顺着缝隙渗入,沾湿了她的袖口。

窗外一片朦胧,灯笼的光晕在雨雾里洇开,像一滴朱砂坠入清水,缓缓晕染成淡红的烟。

武大郎的鼾声仍在身后起伏,混着雨声,竟显得格外刺耳。

她微微蹙眉,眼神掠过榻上那团臃肿又短的影子,又很快移开,像是怕污了自己的眼。

雨滴敲在瓦上,滴滴答答,像谁在轻轻叩门。隔壁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调笑之声,混着酒香飘进窗缝。

她闭了闭眼,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金莲...金莲...\"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花子游叫她的名字。那声音穿过雨幕,带着往日的温存,轻轻挠着她的耳廓。

\"臭男人,又把奴家当成其他浪蹄...\"

潘金莲心中猛然一颤,去年的那些美好,顿时涌入脑海。花子游的手指抚过她的发梢,在她耳边低语时的热气,还有那日在后院中...

\"子游...\"

一声轻昵,潘金莲忽觉浑身发烫。她的手竟忍不住开始游走,指尖划过颈间的肌肤,那里还留着去年他亲吻的余温。

雨声渐急,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窗外,一滴雨顺着蛛丝滑落,悬在半空,将坠未坠。

片刻后…

那滴悬而未落的雨珠,终是坠了下去。

潘金莲的指尖正停在锁骨处,忽听得身后床榻\"吱呀\"一响——

\"娘子...怎的还不睡?\"

武大郎翻了个身,醉眼惺忪地望过来。他面皮泛着油光,嘴角还挂着涎水,衣襟大敞,露出粗糙黝黑的胸膛。

潘金莲的手猛地僵住。

\"雨声吵得慌…\"

她别过脸,嗓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武大郎咂了咂嘴,嘟囔着又要去摸床头的水杯。

潘金莲瞥见他那短粗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白日揉面留下的面粉,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砰!\"

隔壁突然传来杯盏摔碎的声响,紧接着是花子游放肆的大笑。

潘金莲的指甲深深掐进窗框,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雨更急了。

一滴,两滴...

无数雨箭射向院中的水缸,水面剧烈震颤,倒映的月光被撕得粉碎。

就像她那颗,被囚禁在方寸之地的心。

不久…

身后又传来武大郎那阔别已久的鼾声,潘金莲回头扫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啊…”

隔壁院子突然传来一声女饶呻吟,那声音犹如一把剪刀,突然剪断了潘金莲的思绪。

她耳尖微动,却听见花子游那带着醉意的调笑。

“浪蹄子,你可比那卖炊饼家的会疼人…”

细雨如针,每一滴都似扎在潘金莲的心头。

“啪嗒——”

潘金莲的指甲应声而断,落在窗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妆台上的铜镜倒映出她扭曲的脸,左边映着隔壁的灯光,右脸却浸在清冷的雨幕汁

“花子游…”

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刺进掌心,身后的武大郎的鼾声却突然变流,像只垂死的老狗在喘。

“哼,少来骗人,你还是忘不掉她,对吧?”

李师师的娇嗔忽从隔壁传来,像一把绣花针,猝不及防扎进潘金莲的耳郑

她指尖一颤,正抚在锁骨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窗外雨势骤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盖过了屋内武大郎的鼾声,却盖不住隔壁那对男女的调笑。

\"媳妇,你吃醋了?\"

花子游的嗓音带着慵懒的笑意,似醉非醉。

\"那是人家媳妇,我怎敢惦记?没听到人家骂了我一晚上老油皮,腌臜货吗?\"

潘金莲浑身一僵,胸口如被重锤击郑

——原来他还没忘。

那些尖酸刻薄的谩骂,那些厌恶的鄙夷,他竟一字不落地记着,此刻还拿来与新洒笑。

她忽然觉得方才抚过的锁骨处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缺众撕开了最不堪的伪装。

\"油嘴滑舌!\"

李师师娇嗔着。

\"那你方才…为何盯着她窗口瞧?\"

雨声忽然静了一瞬。

潘金莲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死死盯着窗纸上那道修长的剪影,看着他缓缓抬起手——

\"我是在想...\"

花子游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她熟悉的温柔。

\"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

\"哗啦——\"

潘金莲碰翻了案上的茶盏,热水溅在裙裾上却浑然不觉。

突然——

隔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雨中,手指着她所处的位置,轻笑。

“跳下来,我接着你…”

潘金莲的呼吸骤然停滞。

窗下的青石板泛着冷光,雨幕如纱,隔开两个世界。

她看见他张开双臂,袖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臂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你...疯了...\"

她的声音发抖,却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

\"去年,你初见我时…\"

他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

\"可比现在胆大。\"

记忆如潮水涌来——潘金莲顿时想起和他第一次相见的那晚。

那晚,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

只是——

去年的潘金莲,要比现在胆大。

潘金莲的指尖在窗棂上收紧,木刺扎进皮肉却浑然不觉。

雨幕中,花子游的身影渐渐模糊,只剩那双含笑的眼还亮着,像是黑夜里两盏不肯熄灭的灯。

\"我...\"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翅,沉重得振不开。

“怎么?不敢?”

花子游挑眉,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下颌悬成摇摇欲坠的珠。

潘金莲的指尖死死抠着窗棂,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她望着他伸出的手,指节分明,腕骨上还留着一道淡疤——是去年她咬的。

\"你...\"

她嗓音发颤。

\"你明知我...\"

\"明知什么?\"

他忽然向前一步,靴尖抵在墙头摇摇欲坠的瓦片上。

\"明知你是武大娘子?\"

他低笑一声。

\"还是明知你心里...\"

\"闭嘴!\"

她猛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隔壁忽地传来李师师娇声的呼唤。

\"子游——\"

尾音拖得绵长,像把钩子。

花子游没回头,只是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雨水在他手上积成的湖泊,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月光。

\"跳下来…\"

他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我接得住。\"

潘金莲的绣鞋已经踩上窗台,湿滑的木框硌着脚心。

她忽然想起去年那晚,自己也是这样赤着身,义无反关扑进他怀里。

可如今——

身后传来武大郎含糊的梦呓。

\"娘、娘子...\"

她的动作——

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