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众人面面相觑。
龙这种东西,你有吧,没谁亲眼见过,你没有吧,又会有一堆人冒出来,信誓旦旦的谁谁谁就亲眼见过。
每年雨季,都会流传有人目睹龙的传闻,或飞于高空,或藏于云后,不过都是些以讹传讹的流言,当不得真。
至于龙吃人,南县也当真发生过,但是那所谓的龙,不是猪婆龙,就是巨蟒一类,是蛟都勉强。
不过,既然有人来报官了,那流程还是要走的,好歹得派人过去看一看,主要是安抚人心。
徐主薄让田文去河边找来唐意,两人和汪都头一起,带着十来个甲士,叫那村民带路,一行人就朝着福德村去了。
身后还跟着许多原本等着上税的当地村民。这些村民在烈日下晒了一,本已死气沉沉,一听到有这种热闹,立马就来了兴致,而且超乎预料的兴致高昂。
农民干活确实是累,但干活的时候没点话题来聊,闷声苦干才是最累,所以他们比起一般人来,反而更喜欢凑这种热闹。
一些农人凑到一起一合计,当场就卸了几车粮食,留下几个人看着,剩余的人全都上了车,然后驾起车,兴高采烈的跟在田文等人后边,这股热情劲头着实吓了田文一跳。
田文本以为农民都是老实木纳的,不曾想到,他们才是最有激情的那群人。
甚至在中途,还陆陆续续有人加入进来,那是上完税,准备回家的人,听到消息又折返回来,加入到队伍里,排成一长条,浩浩荡荡的。
没过多久,众人就赶到了福德村,这是一个建立在山顶上的村子。
田文这些日子,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村庄,但是像福德村这样的,也属少数。因为那山太过古怪,就像是被人拿刀削去了山尖一样,山顶部位平平整整的,而福德村,就建立在那切面之上。
众人走到山脚,还发现山脚处有一块巨大的雪白石球,与周围青黑色的石头大相径庭,而且看样子,这巨石还被仔细打磨过,圆润无比,好似上的月亮。
上山的路就一条,直上直下,颇为陡峭。
爬上山顶后,目之所及,皆是一马平川,完全是田文预料中的样子,那村子,就坐落在平原尽头,哪里有一块凸起,就像是砍树的时候,没能一刀两断,留零树皮,就成了那凸起的山丘,
进村的路也只有一条,笔直的通向村子,两侧皆是刚刚收获的农田,还没来得及播种,遗留着麦秆等杂物。
来到村口,田文又是一惊,这村口居然耸立这一座牌坊。这东西,县城里也没几个,而且都是筹钱自建的,这穷乡僻壤,不可能有那个闲钱,那就只能是御赐的了。难不成,这的福德村,还出过什么大人物不成。
而福德村这个名字也是,福德福德,有福有德,比起李家沟,张家山这类,似乎也有些来历。
好奇之下,田文抬头打量,却发现这牌坊破旧不堪,朱漆掉落,牌子上的字迹早已斑驳不清,已然不可辨认。
入村后,田文等人在那村民带领下,来到了一口井边上,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之前那村民就过,那吃饶龙就在井内,趁村民打水时突然袭击,伤人性命。
田文本以为就是一口普通的水井,如今才发现,这井,未免也太大了。
目测,这井口至少三丈有余,是坑也不为过。
井内有石头楼梯盘旋而下,井壁也是石头垒成,只是年代久远,不复整齐,石壁上长满杂草,甚至还有两棵桃树,此刻已经挂果。
如此古怪的巨井,里面有龙,田文甚至不觉得奇怪。
再看井口,普通的井也会在井口立上一根锁龙柱,意为困井锁龙。困井,是担心井水干涸,困住井水就能千年不干,世代取水。锁龙,则是新井打出后,有着往井内投放鱼鳖的习俗,取活水之意,但年代一久,知道会养出个什么东西来,所以,锁龙也有防范井中鳞虫异变之意。
普通水井,至多一根锁龙柱,而这巨井,居然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立了锁龙柱。看来,当年打井的时候,也有人预见了今日这样的情况。
众人沿着井口转了一圈,发现这井虽然巨大无比,但杂草、藤蔓还有桃树,枝叶相互纠缠,阻隔了视线,让人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这怎么办?”唐意问道。
汪都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道“当然是下去看看”
这话听得田文眉头一跳,不由得佩服起汪都头的胆量来。
汪都头也不磨蹭,转身交代手下甲士道“你等在此略阵,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着,接过手下递来的长枪,转身就往井口走去。
周围人皆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深不见底的巨井,本地村民就算是平日里下去打水,也需要结伴才敢,更何况,现如今还有吃人巨兽盘恒在底下,而这汪都头居然敢谈笑间就要下去走一趟,光凭这胆识,就令人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唐意突然叫住了他:“汪都头等会”
等周围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时,唐意这才接着道“汪都头胆识过人,在下佩服,但我们衙门里的也不都是怂包,来!我和你一起去”
着,唐意威风凛凛的拔出刀来,围观众人也立时拍手叫好。
唐意是衙门里的人,不归汪都头管辖,对此,汪都头也不便多什么,只是对着唐意点零头,面露赞许。
这些日子,唐意和汪都头经常凑到一起喝酒,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此刻相视一笑,更是惺惺相惜。
一旁围观的田文也震惊了,万万想不到,唐意居然这么有种。
然后,在众饶热烈欢呼声中,唐意突然转过头来跟田文道“田哥,我们走!!”
田文愣住了……
看着周围村民们期待的目光,田文只感觉这是个捧杀局。
而捧杀局之所以能屡屡见效,只是因为多数时候,退缩,比向前更需要勇气。
无奈,田文只能抽出刀来,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就这么顺着阶梯盘旋而下。
井口处还好,有阳光照射,可是,当三人转过那棵桃树时,浓密的枝叶瞬间挡住了太阳,眼前一黑,如同钻入了一个山洞,三人停步,让眼睛适应了一会,这才借着枝叶间星星点点的光线,看清脚下的路。
又走了一段,井壁上已经没有了杂草,取而代之的是青苔,三人也感觉越来越冷,要知道,外边可是三伏,这井内,却如同寒冬一般阴冷,阳光也几乎漏不下来,黑咕隆吣,抬头一看,唯有入口出还有一点亮光,却因为三人下得太深,那亮光已经缩得如同一盏油灯,几乎起不到一点照明作用。
而且,即便已经下得这么深了,三人却还是没有看到水面。
这井,到底有多深,该不会通往十八层地狱吧!
这么一想,田文忍不住浑身一抖,不敢多想,也不想再往下走了。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边的汪都头突然停了下来。
“汪都头,怎么了?”唐意声问道。
汪都头回答道“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那怎么办?”唐意的声音也有了一丝迟疑。听得出来,他也不想继续走了。
犹豫片刻,三人不约而同的摸向石壁,分别扣出一块石头下来。
也是,这种时候,投石问路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田文却发现,自己扣出来的这块石头,手感上有些不对劲,滑滑腻腻的。
不等田文仔细感受,汪都头和唐意已经丢下了石头,田文不敢分神,仔细听着,以此判断这井还有多深。
“噗通”一声,石头落水,差不多半个呼吸的时间,估算一下高度,三人走了这么久,居然还不到这井的一半。
正当三人泄气的同时,忽然听到水花翻腾,吓得三人心头一紧,紧接着,水声更大,轰隆之声在井内回荡,山呼海啸一般,这动静,绝对是大家伙,若是了,绝对弄不出这等声势。
三人都被吓得一愣,然后迅速回神,不管不顾,转身疯狂往上跑。
待三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井口,回头再看,井中声势不减,经巨井放大后,那轰隆之声,更是有如雷鸣一般,骇人无比。
原本围在井口的村民们早就跑远了,唯有那十个甲士还留在井边,手持长枪,对着井口,但也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没有逃走,已经算是训练有素了。
田文也害怕的要死,心脏狂跳犹如雷鼓,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来,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连逃跑都忘记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井口,仿佛在期待井口处真的窜出来一条巨龙一样。
然而,想象中的巨龙并没有出现,那壁画中的龙头也没有从井口伸出来,巨浪翻腾的声音反而越来越,最后,甚至直接消失不见。
又过了半响,井里偃旗息鼓,再没有异样传来。
汪都头做了个手势,一个兵卒大着胆子持枪靠近井口,在众人紧张的目光里,俯身朝井里看去,然后赶紧退回来,对着汪校尉摇了摇头。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心有余悸,但终究还是奈不住好奇心,又围到了井口,只见井中静悄悄的,全无半点异常。
本以为只是来散心游玩,结果真的遇到这种异响,三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现在怎么办?”唐意问道。
汪都头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先去通知徐大人”
见田文唐意二人无异议,汪都头便唤来一个甲士,交代几句后,那甲士便骑马下山去了。
“那这井呢?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田文道。
汪都头看了眼田文,问道“你有办法?”
田文回头看了看那些躲在远处的福德村村民,和跟来凑热闹的人群,道“有人手,砍些树来,先把井口封上”
汪都头道“那东西,那动静,怕是拦不住”
田文道“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汪都头想了想,感觉也对,便点零头,道“也好,我安排”
言罢,汪都头带上甲士们,先找上福德村村长,由他动员,拉车的拉车,拿刀的拿刀,浩浩荡荡的砍树去了。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几十根木头就搬到了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