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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看书院 > 古言 > 点银烛 > 三十六 鞭挞之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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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闹了一场直闹到后半夜,熬夜过了头便不再好入睡,整一夜都是浅浅眯着。

我的脑中反复捋着整件事,自始至终,抽丝剥茧。

第一,向皇后告密的主谋是谁?

第二,这个背后主谋,才是灌木丛中那双眼睛的真正主子。

第三,尚宫局,内官局等女官之署,与王亲贵胄相好者向来有之,并无明律阻止。唯龙武卫羽林卫这样的皇城禁军守卫,才有军令律法明禁。所以,此事针对的主要之人,便是李成蕴。

第四,遗落红玉海棠发钗之人会不会是另一双眼睛?或者与本案存在什么联系?

第五,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水司斯,为何知道李成蕴亥时就在球场亭子?下午遇见她之时,除了“恐生变”三个字,我再无透露其他。会不会她又见过谁,或者受谁利用?

但如果怀疑水司斯也是整个事件的棋子,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昨夜若不是李成蕴决意将她收房,那此刻命已然休矣。

只是昨夜还未来得及询问她几个问题,她就被承欢嬷嬷第一时间带走了。据锁进了她的寝所内,离宫之前暂时禁足。

这样一来,我还要想办法去会面一次水司斯,当面对质一些疑问,方能逐渐揪出背后那位手眼通的撒网之人。

直到擦亮了,我才觉得睡意袭来,头脑由一夜的兴奋始回平静。算了,今给自己放个假。自从我来到这个乾周朝,正儿八经的懒觉一次也没睡过。

我决定弃了早膳,一觉睡到大晌午,来一场身心的疗愈。

随后便睡的香甜,我正置身于云端翩跹遨游,却突然猛转直下,跌进一个冰窟里。

冷的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原来,是有人掀了我的被子。

我迷迷糊糊:“谁啊?几点啦?再睡会再睡会。”

然后我就像一只猫,被揪住了后颈皮。

“睡睡!我最讨厌睡懒觉的人!”

咦?怎么是苏姑姑的声音!

我赶紧坐起,苏姑姑已拿来衣裳,直往我身上套。没睡醒之中被人按着拽着摆弄着,很被动的穿衣感觉,像极了时候晨起要去上幼儿园的时候。

这感觉叫我突然陷在了一种美好之中,从被遗忘的田野中被拉回。我完全没有动作,穿完衣服又被她脱去妆台梳头,全程皆在品味这久违的感觉。

她改了我的灵蛇髻,又梳回双螺。手法温柔。

突然发现恰到好处的任人摆布也是一种享受。

直到耳边又传来责怪:“还愣着!巳时你要与我一起在玄武门监刑!”

“哈?监刑?”

苏姑姑此刻从袖中掏出一枚颗大光润的珍珠发簪重重宛在了我的发髻上:“对。”

一瞬间我清醒了不少,打李成蕴是来真的?

我本以为刑罚李成蕴只是光打雷不下雨,走走过场。可现在叫人去观刑不就是真枪真棒来一套实实在在么……

玄武门外那座宽敞坚固的点兵台接受着四季的日晒雨淋,岿然不动。

今日里阳光正浓,万千金束打落下直晒的人微微冒汗。

出了玄武门,人声喧哗,羽林龙武两卫不当值的将领卫兵皆拥在此处,无数铠甲反射出来的亮光刺痛着双眼。

越过人潮,往前走去,一展高大的木质刑架摆在点兵台上。

这可真是不讲情面,公开处刑啊!

我不禁疑问:“姑姑,圣人为什么如此?蕴公子到底是左相的儿子。就算是摆出秉公办案的无私样貌来,罚了便是,为何还要当众现眼!”

姑姑示意我收声,倒没有训斥我,只皇上自有他的圣意,不容得随意置喙。

杂音喧哗突然变,几排卫兵前后夹拥着李成蕴出来了。

我的眼神一路跟随着他,除此无谓的关注外,我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走上台来,上衣全部褪去,光膀子的他飒然上了刑架。

而他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甚至玩世不恭。背对着台下,站到了踏脚处。傲然举起双臂,任由掌刑者将他的双手双足牢牢捆绑。

充满好奇的神态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就连此刻,也不忘左顾右盼。

当发现我站在点兵台一侧时,还调皮的对我眨了眨眼,好似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全不介意。

当他的手腕脚踝被绑妥了以后,四条麻绳再往四个方向一拉,整个人呈一个火字型被固定在了刑架上。瞬间变作撞了蛛网的飞蛾,动弹不得。

看到这里我便难过了,人生百态,太多的东西不忍直视。

皇上身边的崔常侍来了,宣读了圣旨,整篇绕口文字言而总之写的是「法不容情,以儆效尤」八个字。最后宣布处刑数量,鞭刑五十。

人群中惊叹声哄的一声沸腾了!我也惊得樱口圆张。

呐,五十下牛皮短鞭是什么概念!我简直不敢细想!

我立刻瞧了一眼苏姑姑,她紧锁的眉头想必与我一样的困惑。

而李成蕴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负责执行的监刑官大喊一声:“鞭刑开始。”

站于一旁的刑兵出列一个,手握刑具,走到了李成蕴的身后,右手高高将皮鞭举起。

为了蓄力,刑兵的右脚往回掂了一步,身子右扭,将重心往远处放,然后再一回身猛抽下来!

只见短鞭如黑色的闪电霹雳而来,划过足够的距离,形成足够的力量,再重击在毫无遮挡皮肉上。

噼啪一声,震彻心扉!直骇的人头皮发麻。

那平坦的皮肤先是有一道痕迹深深的陷进去,呈现白色,然后再一点点的红涨,直到鲜红的血液悄悄渗出,一点一滴的往外流出。

物伤其类,就算观看的人,也没消化好这第一鞭的痛楚,第二鞭又呈迅雷之势来了!

我紧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的时候,两条比邻的血痕就那么真实又残忍的绽放着。

李成蕴的后背原本颇有肌肉,只是在血口子的对比下,开始显得弱不堪。

鞭声持续响起。

我拽着姑姑的胳膊请求道:“姑姑,咱们回去了成么?”

早已经将眼神从刑架上收回,瞧着远方的姑姑轻叹道:“姑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还要将此监刑过程,回禀至皇后娘娘。”

我心中抱恨:“好啊这个母猪虫,不叫自己宫里的人来监刑,倒派了你我,是何用心!”

姑姑瞪了我一眼,没再话,只淡淡的盯着前方。娥眉犹蹙,皓齿紧合,尽量敛藏着她的情绪。

台子上还在噼啪的打。

李成蕴的臂膀已经在颤抖了,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使他浑身若水洗了一般。

二十鞭落下,伤口横七竖八,几乎将整个背填满。血肉模糊,淋漓不堪。再加上脖颈留下的汗水流进了伤口里,想必又是再次的腌痛。

我真怕再打下去,会山他的脊椎。只也眼眶生疼,鼻子一酸。此情此景,见者难免不伤心。

此时行鞭的刑兵换下,由第二位补上。

真是有够可以。军法有规定——为了保证刑罚的力度,每至一定数目便更换施刑者。

就连这点上也走章程,我们这位皇上果然是我曾经认识的那般虚伪无二,装比第一。

第二个行鞭的上来,瞧见整个背满目疮痍,无从下手,许是顾及着他的身份,便看向那监刑官。

监刑官的胡须抖了抖,瞧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李成蕴,略略皱了眉,便做主点零头。

行鞭者得了授意,便一转鞭峰,鞭子便没有再重叠在已有的血口子上,只往下抽去,打在了臀部上。

响亮的鞭子隔了一会儿再度落下,苏姑姑忍不住又往刑台上看了一眼,见换了个地方打,遂隐隐间长出了一口气,似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谁又不是这样呢?

听闻背部受鞭过多,可露出森森白骨来。这打了臀部,无论如何也不若打在背上那般要害。

齐刷刷连着三鞭,蕴公子开始吃不住疼,快咬碎的牙齿也不能尽悉吞下低吼声。

未及十鞭,那落栗色的裤子就被鲜血濡湿了。衣料开始破损,我又开始跺脚,我的,数目还有一半呐!

蕴公子那紧绷到僵硬的身体已经开始放松了。刚刚通红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只半睁半合,如同跌入了梦里,似乎浑身麻木,一切皆为泡影,好似已然不太能感受到痛楚了。

昨日那男扮女装的陈参军打断了行刑,已然跪地,向监刑官请命了。

而监刑官却叫人将他拖下去。只喝道若再有求情者,一并惩处。

正当左相之流报团起哄之时,突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片刻间一对人马出现在了刑台之前。

那为首的男子一身便服,一件简单的乌金色袍衫,亦衬出他英武俊秀。

一片腿,从马上跳跃下来,只见身姿挺拔。

他郑重看了一眼李成蕴,然后来到了监刑官面前,一躬身将手中的卷轴呈上。

他的声音清亮:“太后娘娘懿旨,特赦我三弟,有请大人亲览!”

听到这里,我心中那关于担心与痛惜的阴影,如被阳光照拂,正开解消散。

无论如何,罪不至此之人之事,得到了宽宥保护,这该是冥冥之中被给予的力量吧!